若彪哥真能杀了绍九,那最好不过,但他更多的疑虑是绍九并非如表面羸弱,虽然刚才绍九的表现连他看来都很是逼真,不像作假,但这个少年的心机与城府没人比他更清楚,当年,青莲会的老帮主病重,山西的匪帮却屡屡来犯,彼时这少年不过十六岁,却自请上了山西,甚至不带一个随处,孤身一人故意被匪帮老大捉住,深入匪巢,结果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取了匪帮老大的首级。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点,陆振延从来不放在心上,叫他对这少年另眼相看的原因是,只不过一月之余,绑匪余留的那些帮众,全都心甘情愿地一一归顺了青莲会。
刀口混饭吃的人,从来便不会轻信于人,陆振延后来才知道,绍九甘为质子,甚至不惜服下了匪帮老大的毒药,才使得匪帮老大掉以轻心,而他更利用匪帮内部三位当家之间微妙的矛盾,引起了一场内乱,看他们自相残杀。而他,却淡笑着作壁上观,最后,获利的,亦不过是青莲会而已。
后来绍九虽服下了解药,但身体却调养了足足三个月有余。
对于绍九只身闯入匪帮的这一份孤勇与胆识陆振延当时不过轻蔑一笑,但绍九对自己那近乎残忍的冷静,那滴水不漏的城府,叫陆振延隐隐升起一股子寒意来。
陆振延面对死亡不下几千次,手段自然很绝,但他只对别人,而这个少年,却是对自己很绝,服下毒药,若失败,便唯有一死。如此决断,不留一丝余地。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所以,当陆振延得知绍九居然去而复返时,他心中边存了疑惑,当他查到青莲会通向绍公馆的密道时,更是毫不犹豫叫人两边堵截。果然,绍九在密道里。他本想用彪哥作为试探,看看到生死关头,绍九是不是会从身而起。就算真若他所想,死的也不过是个小喽啰。但此刻,居然横生枝节。
顾家千金顾宝龄。
陆拾叁、谁入了谁的瓮(三)
陆振廷望了眼眼前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出头,手中握着匕首,眼神一闪而过的茫然失措之后,便抬头直直的望着他,即使隔了百米的距离,他依旧能感觉她目光清澈的宛若寒冰,倔强而静谧。
虎丘顾家,几乎控制着南方的经济命脉,顾万山极其疼爱她的长女。。。。。。如今青莲会被自己控制,绍九若想扳回一局,唯有靠顾家在南方的声望。顾家身后,还有个阮家。所以,绍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顾宝玲出事。若绍九此刻身体并无恙,甚至他早已有安排,这只不过是个局,那么保护一个女人,他绰绰有余。
几个年头从陆振廷的脑海中闪过,他有些恼怒,明明自己控制了全局,此刻只要带人上去,一枪便能结束了这少年的性命,为何心中会如此不安?良久,他却不觉的阴阴一笑,既然不放心,不如在做试探。目光闪烁不定,他沉声道:“顾大小姐,此事本是大和帮和青莲会的私事,陆某的人刚刚亦是不得已才对顾大小姐有所冒犯,可顾大小姐如今上了本帮的兄弟的性命,这笔账,即便陆某不在意,怕是帮里的兄弟们也不答应,陆某虽然有心护着顾大小姐,怕也是挡不住群情激动。”眼中留露出一丝阴霾,“顾大小姐,你说,要如何是好?”说罢,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仿佛是得到了某种使令,几个早已蠢蠢欲动的蒙面人脚下动了动,在他们脸上,几乎没有一丝同伴丧命的痛苦,更多的反而是借题发挥的幸灾乐祸,神情间充满了兴奋,像一群饿了许久的狼,叫嚣声此起彼伏:“顾小姐,跟咱们兄弟会总坛,咱们兄弟好好招待招待你。”
“杀人偿命!咱们兄弟这条命借不能白白牺牲!”
“感动咱们大和帮的人,咱们兄的怎么也得叫她常常咱们的厉害!”
。。。。。。
叫嚣声虽然厉害,但脚下却走得很慢,似乎一脚一脚都是试探,直到越走越近,那群人还有些谨慎的神情以变得愈发嚣张,此刻,只要陆振廷一声下令,或许宝龄与绍九身上就会立刻多上许多个血窟窿。
“慢!”宝龄一咬牙,扬起下颌,忽地道:“陆爷,,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宝龄面向陆振廷,她知道,那群人如何,只凭陆振廷的一句话。从拔刀刺向彪哥的那一霎那,宝龄便料到了大和帮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若时光倒流,在那一刻她依旧会选择这么做。而此刻,她心里没有更好的办法,只不过在。。。。。。拖延时间。
宝龄望向躺在地上的彪哥。
她不知道他那一刀足不足以让彪哥断气,但若躺在地上的是他平时出生入死的赤膊兄弟,那么当彪哥倒下的那一刻,那些此刻“群情激奋”的人最下意识的动作就应该是冲过去,查看彪哥的伤情,并为他之血,尽快带他就医。然而,即便是此刻,彪哥在血泊中躺了那么久,那些人连余光都为扫一下,神情间亦无任何焦急、伤痛之意,更没过说时尚前检查伤口了。
直到刚才,宝龄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来,竟发现他们的步子十分小心,像是。。。。。。生怕触碰到什么。
而陆振廷呢?这是只老狐狸。
从现身密道开始,直到此刻,他的脚下几乎没有滑动过一步,遥遥的站在另一端,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不时警惕地四处瞄,像是唐僧被金箍棒画的圈圈锁在里面。所有的事,都是手下在找他的命令行事。
而宝龄与绍九,被大和帮的人堵在中央,形成三个点。
为何会这样?
宝龄曾无意中看到过,普通的枪要精准的射击,距离在五十米左右,这个时代的手枪怕更是蹩脚。而这地道足足有二百米开外,两边虽是都有人,他们在中间,但这距离也有百米,李振亭为何不上前来?而要给自己制造困难?陆振廷比谁都希望绍九现在死掉,若想抓她回去替彪哥报仇,也可以立即动手,只要那么多认围上来,将她与绍九带回去,想要如何他们都无力反抗,又为何要问这么多废话?除非。。。。。。凝眉间,宝龄暗暗的环顾了一圈四周。从前世编读的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所谓的密道或密室,总会有暗藏玄机,譬如陷阱,又譬如。。。。。。机关。
陆振廷怕也是想到这点,否则,她无法解释,陆振廷为何不速战速决,还要不断的兜圈子。
然而,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瞄,但这密道那边与天花板上均是厚厚的石壁,看不出任何玄机,更看不出任何机关的样子,何况,若是有机关,绍九怕早是已经发动,难道他也喜欢兜圈子?这是关于两帮生死的事,无论如何,宝龄不觉得这两位帮主会如此儿戏。
这么一想,宝龄不觉扭过头,余光瞟到靠墙那抹墨色的衣摆,再往上看的时候,宝龄的眉心凝的愈发深重。刚才若是晚上一步,子弹便要穿过绍九的胸膛,从他刺伤彪哥那一刻,她能感觉身后的绍九靠在石壁上缓缓下滑,像是体力不支,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做声,甚至纹丝不动,眼睛微微阖起,像是。。。。。。昏死过去。此刻哪怕就是有机关,他怕也是无法发动。
宝龄不知道绍九的旧疾平时发作起来是不是如此刻一般,是否能自行恢复?若能,需要多长时间,她只能不断的拖延时间,但愿他能突然恢复体力。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陆振廷约莫实未想到这个女子到此刻依旧不见太大的慌张,若换做平常的女子,别说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哪怕是经历风霜的,怕也是吓的掩面痛哭,甚至瘫软下来,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虽然身子也是微微颤抖,但一双明亮的眸子却丝毫不避讳的直视他,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甚至,一丝思索。
难道他有恃无恐?见她目光扫向四周,陆振廷心里又是一凝,随即冷笑一声:“古来杀人偿命,即便陆某看在虎丘顾家的面子上,不杀顾大小姐,但顾大小姐也总得给我死去的兄弟一个交待!”不怕事么?看你怕不怕!布满血丝的眼眸轻轻的一挑,头一偏,缓缓吐出几个字,“去,给我将顾大小姐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