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怕是百分之一,他亦不会放过。在做一件事之前,他会周密的安排好一切,但他亦懂得何时需要冒险。没有详密的计划,所有的一切便如同一盏散沙,但倘若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即便是一尊精致的泥雕,也只是一尊泥雕,再也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
他不信天地、不信神佛,他只信自己。
邵九的话低沉而清晰地传入聂子捷耳中,聂子捷眉宇间掠过无数种变化,一颗心澎湃着无可名状的情感,死死地盯着邵九:“那个幼儿、那个幼儿……不是已经……”
邵九的神情并没有一丝变化,但眸底却泛起了一丝涟漪,宛若大海深处的暗涌,笑一笑,他低声道:“那个幼儿并没有死,如今却已长大成人。”
长久长久的静谧,他纹丝不动地站在月光下,唇边的笑容清澄宁静。他是在等、亦是在赌。赌聂子捷会上前来,与他相认,或——立刻唤人将他擒下。
聂子捷浑身一震,像是石化了一般,目光中无数复杂的情绪有如光影般飞旋而过。
眼前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跟前,没有一丝犹豫、一丝畏惧,浑身上下都是舒展的,纵然不过二十出头,但那沉着冷静的气韵、那与生俱来的王者的光环,与他脑海中另一个身影不断交错,最后,重叠在一起……
聂子捷眼眶陡然间红了,嘶哑地从喉头吐出几个字:“你是……颜儿?!”
微风吹过,少年目光波光潋滟,月光洒下来,他的容颜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清润的光彩,叫人不可逼视:“是我……聂叔。”
177 嫁祸之计
南京大帅府别院。
匡唐地一阵声响过后,门口几个守卫面面相觑,使着眼神相互推搡,眼中的神情仿佛是“你去”,最终,其中一人无奈之下走进屋去,便见到一地的狼藉,而他们的少帅阮大公子则脸色阴郁的坐在床头。
因为身患“重病”,怕传染到府中各人,所以早在十几天前,阮克便吩咐人将阮文臣送来别院疗养,那些被派来照顾的守卫各个面如死灰,想着此次莫说少帅看起来时日不多,自己倘若一个不小心被过到了病气,怕也是有去无回。却未想到,几天前有人送来一张药方,大夫照着药方取了药给阮文臣服下之后,他竟是缓缓苏醒过来。
那些守卫自然不知道,那张药方从何而来,更不知道,那药方看似是针对瘟疫,实则只是针对阮文臣所中的毒罢了。毒解了,人自然也醒了。
那些守卫正大呼命保住了,但接下来的日子却也不是么好过的。阮文臣醒来之后,得知病重的几日阮克只草草来看过一次,其余的时间都在那位四姨太的身旁,而更在他昏睡之时,阮克早已让邵九代替他出征南疆,顿时变得狂躁起来。
甚至这几日,不是摔东西便是莫名的发火,弄的别院的下人个个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惹到了这位主子,丢了性命。
此刻,这守卫浑身颤抖地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阮文臣目光阴郁如暴雨将至:“南疆情况如何了?”
那守卫一怔,据实以告:“小的只是奉命来伺候大公子,至于南疆的事,小的并不知情。”
碰地一声,那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右脸颊便火辣辣地一疼,竟是一只玻璃盅飞了过来,砸到了他的脸,他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一手的血迹,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阮文臣慢慢站起来,眉宇间尽是焦躁的戾气:“将胡旅长叫来,立刻、马上!”
那守卫已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出去。
片刻之后,胡刚走进屋子。胡刚跟随阮文臣多年,此人别的没什么,却极为擅长揣度人心、奉承人,而阮文臣一向刚愎自用,故此,对胡刚平日的那些话极为受用,短短几年时间,胡刚便从一个跟班的,成了旅长。
此刻,胡刚见阮文臣胸口起伏、面容阴沉,便知道这位少帅心情大大的不好,开口便一笑道:“少帅何必与那帮人生气?”说吧,走到阮文臣身边,给他沏了一壶茶,又说了一些听起来极为顺耳的话。
平日阮文臣听了这些话,气也消了一大半,但今日,他眉头却依旧紧紧地蹙着,烦躁地打断道:“够了!尽会说些狗屁!那老头子大概也是听了那些狗屁话,才会不信自己的儿子,重用一个外人!”
胡刚是和等人,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阮文臣为何烦躁至此,低声道:“原来少帅在为那姓邵的不高兴。”
阮文臣冷哼一声:“为他?一个草寇流氓,他配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心底到底是极为不痛快的:老头子这算什么?听了那个女人的妖言,居然架空他?
胡刚眯了眯眼,道:“少帅自然不会为那种人不高兴,只是,倘若觉得他碍眼,除去他不就得了,何必自个儿与自个儿过不去,伤了身子?”
阮文臣横了胡刚一眼:“你懂什么!他现在受老头子重用,若是平白无故的没了,老头子会不起疑心?”
胡刚笑了:“若是咱们动手,自然不行,但若是大帅自己动手,谁还会起疑心?”
阮文臣皱眉:“什么意思?”
胡刚道:“大帅再重用姓邵的,但他到底不是嫡系,若咱们能让大帅对他起疑心,那么,何愁他兴风作浪?”
阮文臣眼底陡然间掠过一丝精芒:“你有法子?”
胡刚神秘一笑:“少帅可还记得若干年前,那日本的商人石神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