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不止马俊国愣住,眼底浮起一丝看不懂的情绪,连宝龄都微微错愕的怔住。
阮素臣挥挥手:“拨一批粮食与过冬的衣物,运去北地,分给每家每户,做好记录,若有人途中私扣,必严惩不贷。”
马俊国沉默半响,应声退下。经过宝龄身边时,竟大大的弯了个腰,行了礼:“属下告退。”
宝龄难以适应的错开身子,待马俊国走后,她才望向阮素臣:“小黑呢?”
阮素臣抬起头,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上,宽大的袖子微微撩起,宝龄便看到手腕上的一道红痕,她脱口道:“你的手……怎么了?”
阮素臣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无妨。”
是——小黑?
她走过去,拿起他的手仔细的瞧,幸好是冬天,衣裳穿得厚,没有出血,只有一排细细的牙印,也证实了“行凶者”是小黑无疑。只是,她是个现代人,在现代,就算是被动物的牙齿轻轻磕碰到,不见血,也大意不得,要去医院打针。
她不由得皱皱眉:“有没有碘酒之类的东西?”
抬起头,见阮素臣只是望着自己,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晶莹,她一时以为他听不到碘酒是什么,于是补充道:“白酒或者能消毒的药水都可以,有没有?”
下一秒,她的手却被他反捉住,并不重,很轻柔,仿佛手指轻轻的在摩挲她的手心,让她痒痒的,他唇边绽开一丝微笑,那笑容如冰河解冻,春水涟漪:“不用担心,没事,不太痛,真的。”
他温柔的低语像是羽毛般在她心间拨弄,她有些尴尬的想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以后,也要这样吗?”
“嗯?”她一时不太明白,有些茫然的应了声。
他却是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些许涩意:“既然你已答应了我,那么,我们便要永远在一起生活下去,以后,你也要这样避着我吗?”
她望着他,良久,道:“我不是避着你,阮素臣,我没有避你,只是……”她不知该怎么说,无奈的叹息一声,“你别逼我好吗?”
她自然不会忘记曾答应了他什么,然而,让她自然的与他相处,她还是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也许,时间长了便习惯了吧?
那个少年,她已不想再想起,只要他能醒来,便会离开吧?以后,他们之间再没有联系,既然如此,她为何不选择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人?试着……接受阮素臣?
这是约定,也并非全是强迫,亦是她的决定。
试一试吧,试一试。难道,真要为了那个人,一辈子将自己封锁起来?让自己那么……不痛快?
很久很久,她轻轻的笑了笑:“你……给我些时间。”
宛如白雾缭绕的雪山被初春的第一搂阳光沐浴,阮素臣秀丽的眉头轻轻的舒展开来,眼底波光潋滟,柔声道:“好,我不会逼你,我等你。”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才再次问道:“小黑呢?”
他拍拍手,便有人将小黑带了进来,只是小黑被关在了一只巨大的笼子里,恹恹的看着宝龄。
“为什么要把它关起来?”
“这条狗性子不太好,若它什么时候又发了疯,会弄伤你,既然你喜欢,便留下它,关起来也可以叫它常常陪着你,不是么?”
宝龄怔了一会儿,缓缓的摇摇头:“我不喜欢它,你将它放了吧。”
“怎么不喜欢了?”阮素臣有些诧异,他看得出来,宝龄是喜欢这条小狗的。
“将它关起来,也许我满足了,可是,它呢?这样,并不是真正的爱它,只是人的一己私欲罢了。”宝龄淡淡的道。
阮素臣凝住,看了她一会儿,才道:“那好,我放了它,随你放还是留。”
宝龄正要说句感谢的话,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春分匆匆而来:“四公子、顾小姐,许大夫叫奴婢通传一声,那位公子……那位公子……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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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佰贰拾贰、失忆
邵九醒了。
宝龄匆匆赶到西苑时,一路上一颗心宛如快要跳出胸膛,心底仿佛只有一个声音在说:他醒了,他醒了……像是山谷里的回音,一波又一波时响时轻,重复的却是同一个内容。
深冬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在脸颊上划下丝丝的疼痛,她如风般朝前走,在看到那扇微敞的门时,脚下却如刹车般停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强烈而清晰,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什么东西压制下去,就这么停在过道上。她是要做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分明是一路狂奔,到了门口,却又顿住;分明在听到春分嘴里说出他醒了的那句话之后,心情那么激动,几乎没有思考便冲了出来,但到了这里,心头却仿佛生出了些许畏缩。
她在畏缩什么?她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