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卫讷正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找补上午在石家的缺。看到这一幕,他不由有些不大爽气。他手底下转着茶碗,扬起下巴问道:“那条小青蛇就是石家姑娘先前的丈夫?”
属下顺着掌事的下巴所指看了一眼,不由汗颜。什么小青蛇啊,人家明明是个一身浅青色长衫的学子好么,怎么到了自己掌事的嘴里就这么不堪了呢?“那就是韩申,石大姑娘的前夫,是个童生。刚才那女人是她老娘。”属下尽职的汇报。
“不过,看那姓韩的也不是无情之人呐,怎么就……”属下摇摇头,实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卫讷端起茶碗慢慢吹着茶叶,眼睛时不时地飘出窗外去。
街上,石初禾整理好情绪,先去当了收拾,果然掌柜的出了五吊钱,石初禾又磨了磨,掌柜的给加了五百钱。反正是活当,一年之内赎当还是得给这些,他们总是赚了不少的。他甚至连石初禾抱的料子都想一吊钱要了去,可惜石初禾没答应。
石初禾自己找了间熟悉的裁缝铺子,那料子抵了五套细布成衣,又添了三百钱,给自己和白氏、爹爹各买了两双鞋袜,甚至还给小侄子添了两件。大人再不好,孩子总是无辜的,她还是很喜欢这侄子的。
石初禾提着衣裳包袱出了门,往回走了没多久又遇上个不想见的人,她暗道倒霉,出门没看皇历。
她想不理人,这人却堵在前头,磕着瓜子,大声招呼道:“哟,这不是石家姐姐嘛?”
呸,谁是你姐姐!
石初禾懒得搭理这人,绷着脸,侧身走了过去。
那女子‘呸’地吐了一口瓜子壳,在身后扬起一条绢子,“姐姐干嘛走得怎么急啊!你跟我相公见面,我这做媳妇的都没说什么,姐姐不心虚又何必躲着?”说着又‘呸’的吐了口瓜子壳。
“戏文里说,旧情难忘,我看相公画的扇子上的人儿,可有点像姐姐你,哎呦,画得可真像,我可真是开了眼界喽。”
……
石初禾气得满脸绯红,可她这两年早明白了,有的人你越理她,她越上劲儿,让她自己过瘾去罢。不过她心里对那个姓韩又多恨了几分。
一个大男人,就知道唯唯诺诺,他除了给自己添麻烦,关键时候连个屁也不敢放!还装什么深情!
和离不到三个月,他韩家的新媳妇就进了门。事后又对她作出一幅旧情难忘的样子,给谁看?当她是什么人了!石初禾攥了攥拳头,真想揍他一顿啊,可惜,她拳头不硬!
石初禾隐忍着加快了脚步,极力让自己忽视身后时不时传来的闲言碎语。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啊……”
声音惨痛得连石初禾也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只见石初禾身后几步远处,一个水红衣裙的女人突然捂着嘴巴哀号了起来。她呜呜啊啊了好一会,才哆嗦着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呜呜呜……我的牙……”这时候眼尖的人才发现,她吐在手上的血里混着两颗牙齿。
“活该!让她瞎叭叭,吃瓜子都能硌掉牙!遭天谴了吧!”路边店铺里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屑地啐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就是,整天嚼舌头,这下可好,舌头没咬掉,把牙给磕掉了!”
……
石初禾顿时觉得阳光都格外灿烂了几分,她心情大好,不由展颜一笑,脚步轻盈地走了。
茶楼里,属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掌事的无聊兼幼稚的举动,咂咂嘴,到底没敢出声。算了,头领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能领悟的。
这时,卫讷也收回眼神,施施然起身离开了。
行远路的人多赶早,第三天清晨,石初昀一家人便在一片晨曦之中出了城,两辆马车在卫讷指派的人手亲自驾驭下一路往西驶去。
石初禾最后望了一眼长亭外骑在马上的昂臧男子,他今天带了银色的面具,遮住了脸上可怖的疤痕,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她收回目光,放下帘子,不由按了按怀里似乎还带着温度的布包,里头是那天她去当了的首饰……
“奶奶!”忱哥儿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很是兴奋。这两天来,小娃娃一反常态,逢人就要说一遍‘我要去看小姑姑去了,小姑姑家很远很远呢……’
在孩子的印象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定是个很值得期待的地方。
“忱哥儿想说什么了?”石家人再也没想到这一次出行,把个沉默的小儿一下子变成了小话唠,这两天可没少被他几百个为什么折腾了。
“姑姑,马车好大呀!”忱哥儿窝在白氏怀里啃着点心,这点心也是送行的那人一并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