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欣乖巧地坐在郑耀先对面,端着粗瓷大腕,皎洁如同秋水般的目光,在他不苟言笑的脸庞上扫来扫去。
郑耀先用筷子数着碗里的小米,默默盘算着,从他疲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大脑的运作,已即将达到负荷的顶点。
“你还在想杨旭东?”江欣轻声问道,“直到现在也没消息,说明他肯定平安无事。”
郑耀先没说话,提起筷子在碗边敲了敲,叹口气,随手将那两根木棍丢到桌面。
江欣小心询问道:“听说……昨夜有人窃听了共军电话?”
“我昨晚在哪儿你最清楚,像这种拙劣的手法,哼哼!连我的学生都不屑为之。”
点点头,江欣逐渐陷入沉思。不过,她仍不敢肯定郑耀先说的是实话,没看见他出门,并不敢保证他一定还在屋里。
“嗯?你说什么?”郑耀先突然一怔,随后不露声色地问道,“你说昨夜有人窃听电话?”
“是啊!今天早晨,门外的警卫告诉我的,”仰起俏脸想了想,她低声又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吃过饭,你把那女共党给我找来。”
“就这一件事儿?”
“忙你的去吧!旭东如果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
解放区加强了警戒。不仅因为杨旭东,突然到访的空降特务,也令红色根据地内的空气骤然紧张。
每条道路上都布置了民兵和正规军的巡逻队,每座山头都安放了消息树。但最终,这几个垂死挣扎的特务却消声灭迹,迟迟不肯抛头露面。
“看来要想办法逼他们出来,”江百韬盯着桌面上的五万分之一地图,忧心忡忡说道,“这就是几颗隐藏在我们心脏的定时炸弹。”
“我已增派了人手,至于郑耀先那里,由江欣盯着应该不会有事。”想了想,韩冰又道,“自从她回来,您一直也没去看看,是不是找个机会,父女间叙叙天伦之乐?”
摆摆手,江百韬苦笑着说道:“我还哪有时间干私事?一个郑耀先,几个国民党特务,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旭东,都是心腹大患。现在由不得大意啊……”
韩冰也是一宿未睡,钱、杨二人给她带来的麻烦还没解决,夜半时分空降的蒋军特务,令她的精神状态更加雪上加霜。“唉!山雨欲来风满楼……”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态变化,历经血雨腥风多年考验的韩冰,已是见怪不怪。不过有个疑问却深深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这几个特务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出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协助郑耀先?”摇摇头,率先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根据内线报告,这些人隶属于中统,如果他们想协助郑耀先,就不会无缘无故被自己人击落。不过……想在我们这里除掉郑耀先,那岂不要势比登天?中统会这么愚蠢吗?”摇摇头,韩冰将陷入死局的思路,进行了迅速调整,“……会不会是借刀杀人?借我们的刀干掉郑耀先……嗯!倒是很有这个可能。只是……他们这把刀究竟该怎么借?”
“想借我们的手,必须率先激怒我们,小韩,如果你是敌人,用什么办法才能达到目的?”
“特务到我们这里,肯定要进行大肆破坏,但是……他们与郑耀先并不统属……对!虽说不统属,但在我们眼里,这些人和郑耀先没什么区别,就算我们追究,最终也会把账算在郑耀先头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轻易抓住机会,名正言顺除去钱……”心头突然一震,韩冰大大的杏核眼中,突然泛起两道寒光,“借刀杀人?这就对了,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我们现在能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行,但也不行。”
“噢?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们和国民党关系交恶,那就一切都好办,关键是,双方现在还没有最后撕破脸。如果拿不出郑耀先参与破坏的证据,非但指证不了他,还会给国民党趁机发动进攻留下口实。”
“是啊……敌人是早有预谋,而我们……也绝不能给他们创造借口。”
“既然该来的终究要来,我们还是借力打力为好,这样对外对内,都有一个交待。”
“嗯?你想怎么做?”
“可不可以利用郑耀先为我们挡上一枪?这毕竟是他们狗咬狗,我们没必要对此伤脑筋。”
“有没有具体打算?”
“以保护为名,将他彻底控制在我们的掌握范围。”
“嗯……嗯?你是想等国共交恶后,再……”
“这是阳谋,是他们自己人给我们创造的机会。”
“好!再给他施加点压力,马上把空降特务的事儿通知郑耀先,看他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