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个尼姑,这佛念得女儿和儿子也不怎么上心了,只是一年来看望一两回便是好的,还不愿留宿。
爱纱——不,此时应该叫眉儿了,听得自己娘亲这份委屈,自是怒火中烧,对父亲又多了几分轻蔑,她在前世就十分厌恶始乱终
弃的男子,也很讨厌那些没脸没皮的小三,此时正想好好指责一番“父亲”,然而小辰此时却拉着眉儿道:“姐姐,你千万别再生气
了,你不记得你当年为了替娘亲出头都做了些甚么事情?”
与后妈的梁子1
在小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以及自己剩余的些微感应能力感应下,眉儿大致“想”了起来——二姨娘进门的时候,自己五岁,五岁的
自己却也懂得从此父亲对娘亲和自己的爱就会被分走许多。那一年起,原本乖巧羞涩,所有下人都喜欢的眉儿变了。
她在纳二姨娘的仪式上,抓起面前一杯冰冷的水就向新娘子泼了过去。
然而二姨娘并没有生气,更没有骂人。尽管那水泼在了她绣着繁复图案的红盖头上,从她乌黑的发丝一颗颗静静地滴了下来。她
只是楚楚可怜地看了林励一眼,那眼波媚得,含娇带着嗔,林励的心便就全部软化了。
眉儿当场下不了台,自然,更下不了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大夫人梓芬。
梓芬当即道歉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一张俏脸煞白,在新姨娘的衬托下,愈加显得憔悴不堪,而那已经沉重累赘的肚子,愈发显
得滑稽可笑。
众人都呆了。
而林励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原本不算是个只看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主儿,然而爱女的这一下水泼得自己心里也是瓦凉瓦凉
——哪个男人不想坐拥齐人之福,妻妾儿孙满堂?而且梦儿为他所做的歌赋已然是京都闻名的风雅之事,这一下让他如何下得了台?
然而毕竟眉儿养尊处优,梓芬家世显赫,自己也不好责怪她。直愣得这新郎官在那儿面色变幻万端,好似一台大戏。
新姨娘孟梦倒是若无其事,娇柔地搀着夫君说了声:“林郎,我们走吧,吉时就要到了。”
这一下温存体贴,令得林励感动不已,登时他面色恢复了正常,也不再看梓芬和眉儿一眼,拔腿就走。
他心中想,虽说我纳了妾,但对梓芬你也是不薄啊,你这样令我下不了台,哪个男人会高兴呢?
——眉儿心想,男人总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脸皮重要……
和后妈的梁子2
梓芬眉头颤了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看眉儿还在双眼冒火地瞪视着新姨娘曼妙的身
躯——假使眼光有形,她早就在新姨娘的身上戳了十七八个洞出来。
“眉儿,我们走。”梓芬的眼里终于干了,她知道不可以指望这个所谓的郎君,郎心如铁原来是真的,而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
如此看来不过是一个太滑稽的笑话。
眉儿听话地站了起来,拉着妈妈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宾客如云的殿堂,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大腹便便的正夫人拉着娇小柔弱
的大小姐的手,二人面色煞白,毅然离去。
也没有人敢吱声或者阻拦,连新郎官和新姨娘也假装没看见,林励更是在想走了也好,至少让他消停一会儿,平平顺顺地把这堂
给拜完了,就上上大吉。
只是在母女二人手牵手离开那红红绿绿喜帛大堂门口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一个小小的,童稚的,却是清清楚楚的声音郑重
地从门外传来,似乎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喜新厌旧,没有好下场!”
林励遍体生寒,周遭诸人一看那说话的大小姐已经杳然离去,更是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新郎官林励身上,好事者甚至在窃窃私
语。这下林励真是比浑身长刺还难受,感觉就是全身泡在了又冷又有怪味的水里,湿哒哒的。
幸而梦儿拉住了他的手,堂终于顺利地拜完了。
洞房之夜,梦儿千娇百媚,才让他终于又有了些许的欣慰——毕竟,这个可人儿娶得还是很值得。
整个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有这样的福分独占花魁,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