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墨紫在床上抱拳,“先生这人情,不欠墨哥,更不欠墨紫的了。”
元澄是文人,不来墨紫那市井一套,但微笑颔首,“多谢墨紫姑娘。”
“先生,这人情你我虽然两清,倒也无需如同陌路。”墨紫这话出乎元澄意料之外。
墨紫看不清元澄,元澄也同样看不清墨紫,于是问道,“墨紫姑娘说人各有志,往事不提也罢——这话令我以为,你并不想与我牵扯太多,便是求救,亦有不愿。”
“此一时,彼一时。”谁想得到呢,她的过去竟找上门来。
“想来我不该问何为此一时,何为彼一时?”无需如同陌路?
“在我回答先生的问题前,可否问先生一件事?”三日来昏昏沉沉之间,她想得并不少。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裘三娘挡风遮雨已足够。现在,龙卷风要来,裘三娘也不管用了。她需要铜墙铁壁,需要钢筋水泥,需要一切坚固不可摧的东西来抵御。
元澄,无疑是块难得的好材料。
“墨紫姑娘请问。”元澄彬彬有礼。
“先生如何从宫中出来的,墨紫不问。只问,先生身上背负的,可曾放下?”元澄与同僚饮酒,与江湖中人逛花楼,忙得不亦乐乎。墨紫看在眼里,很想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元澄目光一敛,她这么问他的国仇家恨,为什么?
“放下又如何,未放下又如何?”但,既然墨紫直接,他也不藏。
“先生若放下了,闲云散鹤一般过日子,墨紫便从此当先生一谈天说地的好友,不讲麻烦的事。先生若放不下,无论如何要替亲人讨个公道,却缺人手帮忙,只要先生不嫌,墨紫愿分担一分,尽力一分。”她无钱无势,唯有一生所学和左右开弓的一双手。
这是要向他献力之意,元澄便是再温润的外表,眸光也漾起惊诧。他不是神,自然不知道墨紫身上那么多的故事。
“墨紫姑娘,你我虽未有深交,不过以我对姑娘的了解,姑娘不是三心二意之人。莫非与你此次受伤有关?”只有这般解释,才能通畅。
“先生还未答我。”她必须要知道元澄的打算,才能决定自己是不是该与他同舟。
“我诚答你一句,不知。”元澄望着墨紫,眼神清澈,并没有撒谎,“放与不放,至少到你问我的此时,我未决定。”
“那先生就是在随波逐流了?”元澄身后有一团试图操纵他的力量,她能感觉到。
再不赞赏她一下,元澄觉得对不起老天爷安排了这个人到自己跟前来,点头笑道,“随波逐流四个字用得好。”
“谢先生夸奖。不过,我瞧先生随波逐流中,似乎有意弄条暗流出来。”未决定,就是在挣扎。在挣扎,本能就引领方向。元澄的心思越深沉,在她看来,越可能就是放不开。
“墨紫姑娘,我是南德的第一贪官,来了这大周,不可能变成两袖清风的吧。一个太学博士,朝廷那点月俸还不知几时能修缮园子。若非姑娘提醒兔子多,顿顿大鱼大肉,我又是热情好客的,常招待人上家里好酒好菜,早就坐吃山空了。人穷志短,我以为你该深有体会才是。”兔子,果然就是这么少的。
墨紫这么顶回去,“先生由奢入俭难,不必拿我来说。我虽然没钱,可也没地方让我花钱。”
“墨紫姑娘说的是,我惭愧。”元澄承认得痛快,“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还请你答了我的。何为此一时彼一时?”
“彼一时,是我以为无求于先生之时;此一时,却是我想通了,事事无绝对。都说先生有惊世才华,有朝一日在大周飞黄腾达,我若自扮清高,岂非愚昧?”打好交情,有事求救,无事靠靠。
“这是狐狸又在夸乌鸦了?”以前说他是蝎子,上回又说他是乌鸦,都不怎么样的。
墨紫呵呵一笑,摇头不承认自己谄媚,“先生,我知人情已清,互不相欠,只是可容我高攀为友?”最普通那种也行。
元澄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墨紫。
墨紫表面上大大方方让他瞧,心中苦笑。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她脸皮梆梆响了。
“墨哥。”良久之后,他喊她男儿装时的名字。
墨紫禁不住坐直了腰板,说了声是。
“你虽不肯与我说实话,不过你不说,我就不问。若你不介意我会利用你,与我为友有何不可?”就是说,他会利用她,她还愿意的话,朋友就朋友。
“元澄,这话,我还给你。”墨紫自此开始,直呼其名,“我听一个人说过,共利者友。如今看来,互利者也可结友。”
人说,这交朋友还有这么弄的?
没错,这两个就这么弄,还弄得挺顺利。前第一贪官和后最末丫头,当起朋友来了。友情真不真,谁也别操心。
西方俗语说,你需要中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墨紫取的是前头那半句。如果元澄听过,一定也是前半句。两人都看重对方的——头脑。
元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