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则进内园去叫岑二来。
一进内园,有个认识的人上来,要开口,又有些犹豫。他正是屡试不中的赵亮,赵掌事。岑二的老爹调他到上都来,方便他应试。
“赵掌别来无恙,墨哥有礼了。”墨紫抱拳,“楼里这么忙,可别误你看书。”
“墨哥,数月不见,生白多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惭愧,这书都在肚子里,就是一入考场就成了白汤。”赵亮看上去比从前精神,少了些腐朽的书生气,多了些成熟老练。“听岑大掌事说,墨哥帮我说了好话。我拙荆说无论如何要谢你,请一定赏面到家中做客。”
赵亮说她生白多了,她差点笑出来。可不是,今天也没涂色。她打算再不涂了,有本事就直接来杀她。越躲,越不清静,干脆坦荡做人。
“上都气候养人,把我养成小白脸了。”墨紫哈哈大笑,“尊夫人相请,我怎能推辞?你定日子,我一准到就是。”
赵亮也笑,“黑也好,白也好,这爽朗的性格却终是墨哥本人。”
“赵掌,你胸有大志,何必怕了考场?难不成这考场中也有难应付的醉客蛮客狠客,随时对你大呼小叫?我要是你,就当考场不是考场,是咱们这望秋楼。你不是应试的秀才,而是赵掌事。肚子里是白汤,脑子里是锦绣。再如你所说,终是你本人罢了。”墨紫喜欢同好人打交道。
赵亮双手作揖,“在下受教。”
“岑二今日可在?”因她受伤,红萸坳的设计图交给他,让他找人开工,所以岑二两头要跑。
“在,正和茶香亭的客人们打招呼,我帮你去叫他。”赵亮如今升了官,是岑二的左右手。
“不是急事,东家来了,要吃过饭才走呢,你跟着岑二一道来见吧。”能见裘三娘的人选,都是经过岑二和裘三娘慎重考虑的,她只是代传。
赵亮至今未见过东家,听墨紫这么说,知道自己得了信任,自然高兴,快跑着叫岑二去了。
墨紫刚要回大堂去,突然瞧见一群女子从假山后说说笑笑走出来,领头的是琴姑。
“琴姑姑,你的得意门生们表现如何?”她边说边往女子们看去,姿色各有千秋,但仪态和气质十分大方出众,显然是琴姑教导有方。
多数女子以为墨紫是男子,让他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纷纷低下头,在那儿窃窃私语。
墨紫隐约听到斯文秀气俊俏之类的词,对琴姑挑挑眉,表示自己有魅力。
琴姑懒得理她,回头对姑娘们说,“你们可别对她动心思,她是花花公子,爱玩爱乐就是不负责任。”
墨紫半张着嘴,对琴姑的诋毁之词却不能反驳,琴姑这是在帮她遮掩女儿身呢。
“行了,行了,你们快准备上台。记住,葛秋只献艺,不献身心。你们喜欢谁,就得让人正经娶回去。”琴姑挥挥手,让葛秋们先走。
琴姑年轻时是名震江南的琴娘,错信了男人,从此心灰意冷,断了嫁人的念头,专心教女子习琴。她最得意的学生自然就是裘三娘,谓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墨紫提出葛秋娘的主意后,裘三娘就请琴姑坐镇,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葛秋来。因她自己的经历,她就希望葛秋们能避开被男人骗的悲剧。
墨紫对这种观念,举双手赞成。
想叫别人不轻贱你,你先不能轻贱你自己。葛秋娘和望秋楼是雇佣关系,感情事完全可以自由作主,但如果表现得太随意,就会影响到所有的葛秋。为此,在雇佣期间,葛秋娘的生活作息会受到望秋楼的约束,除非是男客正式求娶,否则不能与男客私下见面。如果和客人偷偷相爱,不顾名分也要在一起,那么就等同毁约,从此离开望秋楼。
“琴姑,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秘密武器。”墨紫看那群葛秋走远,其中有一个穿百蝶裙的女子,自始自终没正面瞧她。琴姑一说上台,那女子就走得飞快。奇怪,这么怕生,如何在客人面前表演。
说到这个,琴姑眼睛闪闪生辉,你说尘娘啊。告诉你,还真让我挖到宝。那嗓子唱起歌来,真是天上落雨,万山飞雪,美妙之极。”
天上落雨,万山飞雪。这么厉害的形容词?
墨紫笑着说好,“琴姑,你得让我们听听看,要是夸大其词,你到东家跟前罚酒三杯。”
“三娘出得来了?在哪儿坐?”琴姑很想念这个弟子。
“在大堂三楼包间。”墨紫指指头上楼阁。
“望秋楼大东家来了,却在堂间里。不过,她瞧生意那么好,应该不计较。”琴姑也很了解三娘的个性,“尘娘得上台,唱完就来,你让三娘等我,好久不见她,念得紧。”
这时跑来两个小葛秋,叫姑姑快去。
琴姑急匆匆走了。
不过墨紫没那么听话,见她们的表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云歌台,正好也是岑二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