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领着你。”
那天他们俩走了很多地方,到底过了多少条马路数也数不清了。可是只要是在路上走的时候,杨立功的手就再也没有送过,他怕张仲文再跑没影了。而张仲文也没有反抗,在他哥牵着他的手走着的时候,他好象还沉浸在那些CD带给他的美妙幻想里,脸上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痴笑,象喝醉酒一样。杨立功实在忍不住对他说:“你怎么了?突然变得象个小傻瓜似的!”
“我傻?你才傻呢!你是个大笨蛋!大白痴!大傻瓜!你什么都不懂!”
“好,好。我是。你说是就是了……”
13
人类的心中有多少原本复杂也原本简单的事,在时间的考验中渐渐被觉察,也渐渐被遗忘。执子之手容易,可是与子携老,是不是就很难……一生最美的片段,或许就是在有人牵着自己的手,横过一条马路的瞬间;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人就已经长大,人,就已经从昨天来到了今天。
14
郭锐越来越让张仲文无法容忍。因为他的存在使得张仲文无法成为班级里最酷的人。
精读课合班上,老师测验生词,为了考察全年级同学们的词汇量老师拿来全部新概念英语三册很随意大面积地挑了一百个 单词来考大家,结果张仲文很自信写对了九十九个,被老师一顿夸奖;可还没等他陶醉完,老师就又指出郭锐对了一百个。这名摆着是拿他给人当陪衬嘛!他张仲文固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可是从来也没有让人拿着当过葱花使……在班级里他没表现出什么,可是心里骂翻了天。人家郭锐似乎心思上也没在意,整堂课都在很认真学习,却被张仲文认做:你狠!你道行高!看我以后让你好看!此仇不报非君子!
一下课姚乐宇就嚷起来:“阿锐,你好厉害!”
一群女生也在窃窃私语,其实她们早就想对郭锐下手了,可是郭锐实在是不解风情,有意无意地把她们的片片春心一一拒于千里之外。不过女生们也并不着急,因为才大一第一个学期,来日方长着呢。
“女同学们走吧,男生留下有事要说。”郭锐宣布。
“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挖沟是吧?”消息灵通的谭群苦丧着脸说。
“挖沟?挖什么沟?”男生们问。
“今天下午男生集体劳动,挖暖气输暖管道。”
“不会吧!这种事也要学生做?咱们院把咱们当民工使啊!有没有天理了!”群情激愤。
“这是院领导绝定的,总之今天下午一点钟集合,不来的就按旷课十节处理。”郭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表情,匆匆忙忙地走了。
嘴上牢骚。可是到了一点八个男生还是一脸不愿意地跟着郭锐到后勤部门去领了工具。外院的新生五个系加起来也有几十人,干活的时候采取分段制,长长的熟暖管道从新盖的锅炉房穿过花园延伸向宿舍,也不知道郭锐的手气怎么那么不好,抽签的时候偏偏抽到了靠在丁香花丛最近的一个低洼地带,来监工的后勤主任一再强调要小心,不要把外院引以为荣的丁香花的根部伤到。那沟按人平均分配,每人一米宽一米长两米深的包干到户,什么时候挖好什么时候结束。
对于孟涛和江忠这样来自农村的青年来说,这种活真是家常便饭,锄镐一挥驾轻就熟热火朝天地就干了起来,那泥土翻飞不一会儿半条沟就出现了,他俩还很热心地教罗飞鸿和谭群等城市来的人怎么使用那镐头和锹,说明怎么样才能挖得快挖得巧,他们身大力不亏,几下下来挖得也算有模有样,张仲文自幼就随其师傅挖花窖上山采药材,这种刨地挖土的本事也不逊色,倒叫众人对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刮目相看。苦就苦了姚乐宇和李自洁这种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乖宝宝,拿着工具不知该如何是好,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过去他俩的“自留地”上只浅浅地翻开了一层皮,手上就磨起了泡,汗流浃背,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人,苦不堪言。
众人辛勤地干着,终于孟涛第一个站在坑里仰天喊:“挖完了!”他头上的黑土堆成一座小山,身旁刀削斧刻的坑道整齐轨矩,深浅适度。他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自豪,跳上地面,把锹一扔坐在地上喘着气。除了姚乐宇和李自洁那里大家也都略有规模,眼看完工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时候不知道谁在喊了一句:“呀!这是谁干的啊?”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在英语系人群的身后,一把锹不知道是谁给扔了出去,锹的刃面划伤一棵已经调零无叶的矮小的丁香的主干,灰白的树皮里露出一大块奶黄的树肉,还在滴着汁液。
“糟了!我刚才换镐头的时候没注意,顺手把锹往身后一扔,怎么就那么巧!”江忠懊悔地说。
“你真是倒霉到家了!哪一棵你不能伤,偏偏害到这一棵!”罗飞鸿扶了扶眼镜,感慨万千。
“怎么?”江忠追问。
“你看,花园里一共有十四棵丁香树,其中十三棵是普通的紫丁香,只有这最中间的一棵是以前外语学院的老院长生前栽活的唯一一棵白丁香。据说品种很珍贵的,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是咱们外院的宝贝呢!叫你这么一锹就解决了!你真是辣手摧花!”
“啊?那怎么办啊?学校不会开除我吧!”江忠冷汗直流,惶恐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天阴了,阵阵寒风吹起丁香干枯的树枝,瑟瑟做响,好象在声讨凶手,乌云蔽日,刹那间天黑地暗,大家都觉得心里发毛。张仲文抬头环顾四周,见风云变色,竟然凝眉一笑,嘴微微一动,却并未做声。只是在人群后漠然观察着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