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想象母亲有可能感动开心地迎接她,毕竟之前三番两次她都被挡在尚书左丞府门外。
在春眠胡思乱想之际,她们已抵达尚书左丞府,被仆役迎进了府邸的后花园。
夜幕已垂,后花园那连绵的长廊两旁摆满了座席,长廊檐上缀满了鹅黄的灯笼,灯笼上还画有竹叶。
长廊旁是小桥明池,茂林假山,林叶间也挂满了柿子般大小的小红灯笼,照得整个后花园灯火辉煌。
在池畔已备好丝竹管乐,演奏起“春江花月夜”,明亮唯美的气氛充塞着整座后花园,再加上衣香鬓影,宾客们穿梭如鱼。
严老夫人一抵达后花园,便先梭巡尚书左丞的身影,宝姨也领着春眠紧跟在后,一边低声对春眠解释道:“我们要先过去跟主人打个招呼。”
春眠“嗯”的点点头,快步跟在她们身后,虽然这里美得如梦似幻,她却无心欣赏。
见尚书左丞时恐怕就会见到自己的母亲吧?终于要跟母亲见面了,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
她们找到在池畔跟另一群人寒暄的尚书左丞和他夫人,远看之下,尚书左丞是个身材高大壮硕、略显福态的老人,身旁的夫人个子非常娇小,本来年纪就不大,加上一个不显老的长相,感觉与尚书左丞更不相配。
“左丞大人,谢谢您邀请老身前来。”严老夫人朝尚书左丞微微一礼,完全不睬左丞身旁那从小妾扶正的年轻夫人。
“大人,您好。”宝姨也笑着点头。
尚书左丞热切道:“这不是严夫人和韩夫人吗?要恭喜您们、贺喜您们了,严忍冬大人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在枢密使大人面前,连老夫都得敬让三分呢!往后还得请府上多多关照。”
对于这种奉承模样,严老夫人是最厌恶的,然而只要身在京城,身为官宦世家,除非真有要事,否则受到宴会邀请就非参加不可,否则便被视为无礼,因此她也不得不虚意周旋。
“好说。”严老夫人淡淡道。
尚书左丞突然注意到一旁宝姨一直勾着手的春眠,便问道:“今日还多带了一位娇客,是您的小辈吗?”
“是忍冬的未婚妻,未来的枢密使夫人,她叫裴春眠。”宝姨笑着将她推上前。
“枢密使大人的未婚妻?哎呀!严老夫人真是双喜临门,有这么标致的儿媳妇!”尚书左丞一股劲儿地讨好,最近两位新上任的枢密使盯他盯得紧,如果能套好交情是再好也不过了。
“还没过门。”严老夫人冷冷道。
“啊~~枢密使大人案牍繁忙所以拖着了,是不是?到时要办婚宴时,务必别漏了老夫的帖子。”尚书左丞转向自己妻子,“夏艳,这位是未来的枢密使夫人春眠小姐,你要好好照顾她啊!”
头一次,春眠正面对上尚书左丞夫人的脸,看到她惨白得像快晕过去的神情,看到两人相似的眉眼,只是夏艳夫人的脸蛋狭长,鼻梁较为高挺,比起裴春眠偏可爱的容貌,夏艳夫人则是道地的美人胚子。
春眠的心整个揪起,母亲惊骇的表情显示出她已认出她来,她感觉到胸口有个乌黑的重块直往胃部下沉,恐怕现在她的脸也像母亲一样苍白得有如白纸了吧!
原来母亲是如此惧怕看到自己……如此厌恶……即使有心理准备,但再怎么准备,当面对真相时还是痛得心都滴血。
“裴……春眠小姐,欢迎你来。”尚书左丞夫人有点慌张地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
“……您好,今后还请多多指教。”母亲大人……春眠在心底沉痛地唤着。
简单一句问好,其他人完全没发现任何异状,春眠和宝姨、严老夫人就这么被仆役领去入座,筵席正式开始。
尚书左丞不愧是财大势大,精心准备了众多余兴节目,呈上来的料理也净是山珍海味。
宾客们彼此闲聊,夫人之间的话题不外乎彼此家宅内的琐事,女红、料理之类的心得;男人们则高谈阔论国家未来如何云云,或是现正风行的歌赋文章。
春眠听得漫不经心,她的目光一直锁在远处与夫婿一起坐在上位的夏艳夫人身上。
酒过三巡,她见到夏艳夫人告退,便立刻找个借口,远远跟在夏艳夫人身后。
在她穿越庭园明池上的小桥时,春眠终于找到机会赶上前拦住她。
“夫人,请您留步。”春眠出声唤道。
夏艳夫人明显地浑身一僵,然后转过身来,望向春眠。“裴小姐,有事吗?”
挂在枝梢的灯火照拂下,夏艳夫人的脸庞分外红润美丽,背后的池面也像镜子般映照出无数的灯笼光焰,似有千灯万影。
咬牙半晌,春眠终于直接道:“……母亲……您是我母亲对吧?”
夏艳夫人瞪大杏眼,紧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母亲名叫姜夏艳,我的父亲名叫裴展言,春眠这名字是为了映衬母亲的名字而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