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了,周昫从来没跪过这么久,膝盖针扎似的疼得他直不起腰来,手上的锦盒早就举不住了,胳膊沉得跟灌了铅一样,越举越低,最后只勉强捧在胸前。
他拿到锦盒后就立刻策马跟着陆浔的车回来了,陆浔依旧不肯理他,还是管叔心软放了他进府的。
然后他就一直这么跪着。
魏朝进来时几乎是带着全府的希望,他先看了眼跪着的周昫,才换了副看热闹的吊儿郎当样走到陆浔身边。
“哟,教训人呢?这么大阵仗。”
陆浔扫了他一眼:“来求情的?”
“不啊,我来告状的。”魏朝眉梢一挑,伸手指着周昫,“他前两日碰碎了我一个白瓷莲盏,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淘来给老爷子当寿礼的,他逃了,我自然只能来问你这个当师父的要了。”
陆浔写完一个字,抬笔沾墨:“我不是他师父了,管不了。”
周昫脸色一垮正要说话,便见魏朝给自己使了个先别出声的眼色。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魏朝靠着桌边,两手抱在胸前,一脸讨债的模样,“徒弟教坏了,一听到要赔钱就想撇清关系撒手不管了?我告诉你,这可是不负责任,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用不着兜着圈子替他说话。”陆浔换了一张新纸,铺开后用镇尺推平了,“他自己干了什么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东西捧回来也没用。怎么,口口声声说着是我的徒弟,我倒是连他的去留都决定不了了?”
“师父……”周昫情急之下往前挪了两步,膝盖疼得他差点摔下去。
“跪回去!我让你说话了吗?”陆浔一声沉喝,直接把周昫本就没剩多少的胆子给摁没了。
他闭了嘴不敢再说,只求助地看向魏朝。
“嗐,别这么说。”魏朝收了吊儿郎当的语气,难得认真起来,“去留自然是由你决定,但好歹是教了这么久的徒弟,他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既是有错,你该打打,该骂骂,他还能说半个不字?”
陆浔笑得几分自嘲:“该打打该骂骂,然后呢?”
他抬了眼神,沉沉地落在周昫身上:“我上次罚得那么重,话说得那么明白,你当时喊了多少句知错和不敢,之后呢,听进去了几成?好话都是说给我听的吧!”
周昫垂着头,在那雷霆之怒下满心发颤。
“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能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底线?”陆浔捏紧了手上的笔,“明知故犯,你不是第一次了,当你做出这些事的时候,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把你逐出师门!”
最后几个字,陆浔沉着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得紧。
“不!不师父!”周昫猛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地膝行往前爬了几步,“藤条打断……是您说的,您的话断没有只听一半的道理。如今藤条没断,您连教都没教,不能把我逐出去……”
“混账!”陆浔一把将笔拍在桌上,墨迹溅过纸面,“我说的话,是让你这么听的吗!”
胸口起伏,陆浔的怒气压都压不住:“行啊,你想藤条打断是吧?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