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脸上带笑,目光转向马啸啸,开口吩咐道:“那啸啸丫头便带李卿前去偏殿更衣,将功补过罢。”
马啸啸忙答一声:“是。”
一抬头却见周宁麒眼若冰霜地望着她,忙看向李彦。
李彦一拜:“多谢太君。”起身随了马啸啸往外走去。
马啸啸一路往外走,一路感觉有如芒刺在背,逃也似地踏出了门槛。
走了片刻,待离花厅较远,马啸啸方欲转身,却不料被李彦攥住背后长辫,她回转身见他将辫子握在掌心里,没好气地说道:“快放手,小爷的辫子你也敢拿。”
却听李彦朗声一笑,“小爷?哪家的小爷生得这般娇俏?你若不去照照镜子倒是辜负了这一身好衣裳。”
因李彦甚少夸她,这话倒真听得马啸啸脸颊一红,“说些有的没的,有毛病啊。”
李彦笑却不答,只攥了辫子在手上左右拿捏,马啸啸见状一伸手便扯了辫子回来。
开口问道,“说正经的,你怎么回来的?”
李彦见手上已空,抬头挑眉戏谑问道:“你方才竟是听不懂圣旨么?”
气得马啸啸仿若一口血卡在喉头,一字一顿道:“我问的是来龙去脉。”
李彦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肩,手指了指偏厅。马啸啸会意,两人进了偏厅。
进了屋,落下门闩,马啸啸转过身看着李彦道:“现在,可以说了吧。”顿了顿,补充道:“从头开始说。”
李彦轻笑了一声:“从前在左相府已尽述前事,如今我便从左相府往后开始说罢。”
马啸啸想了想,没有说声反对。
他便开口说道:“皇城内除却天家,便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皆知右相清廉,左相腐朽,当日我便以百金美姬投予左相,称自己乃是江南世家李氏贬斥庶子,郁郁不得志,望承相爷赏识提携。”
马啸啸心中疑惑,立马出声打断,“莫非那相爷不会去查,那江南李氏是否确有其人?”
李彦倒答得坦荡,“自是没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左相的狗尾巴草
马啸啸一惊,却听他接着说道:“盘查书信一来一回最快也要耗时半月,你我在相府那日,我道你是周宁衍,又递了镇天玉,左相骇然大惊,我的事情倒成了其次,恐怕一时半会也不待查了。即使如若往后真待查明,却又因我寻到了周宁衍和镇天玉有功,且治栗内史名头已挂,那老狐狸在沂州钱粮上也分了不只半杯羹,一时间也全无反悔的道理。”
马啸啸点了点头。
李彦徐徐又道:“当日我将你认作周宁衍,原因有三,其一,福王一脉禁入皇城多年,皇城之内无人识得周宁衍真面目。其二,我一直生疑,府上这位与皇城亲贵相交甚密,沆瀣一气,却不知是哪一位,索性姑且一试,谁若当日立起杀意,谁便有了这头一号嫌疑。”说到此,却见李彦扬眉笑了笑,“却未料到,竟是左相。”
马啸啸心中却无甚诧异,这左相颇爱财美且无道,乃是最易拉拢周旋之人,只问道:“那其三呢?”
“这其三,便是将那镇天玉递出去,乱他阵脚。”
确是如此道理,马啸啸却不禁问道:“可是若真如你所说,既然左相同府上这位交好,乃是沆瀣一气,那将镇天玉给他,又有何阵脚可乱,他转手便可将玉相还,你辛苦得玉,岂不亏了,已属下策,如若府上这位见了玉再猜得你的身份,你便更是小命难保,更成下下策。”
听罢,李彦抬眼定定看了马啸啸半晌,却忽然自嘲道:“我一向自负,先前却也认为你不过一介混世草包,没曾想竟是看走了眼。”
马啸啸虽知这是明贬暗褒,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正欲反驳,却听李彦话锋一转道:“左相虽然晚年荒唐,却是三朝元老,与文臣右相不同,左相早年官拜兵马大元帅,叱咤纵横疆场多年,岂可不知制衡之术。他虽与镇天府暗中相交,可镇天玉乃是策军虎符,得系命脉,岂可儿戏,他若持有此玉,虽不说予取予求,但府上这位却不得不忌他三分,再者,若是皇帝往后励精图治想要排除异己,左相不仅能够全身而退,恰时机上呈镇天玉,更是大功一件。”
马啸啸听罢连连咋舌,这左相果真是一只老狐狸,不禁开始怀疑,他既戎马半生,那如今难道真若表象一般沉溺财美?
许是猜到了马啸啸心事,李彦叹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且说,古来阴阳相对,盈缺相替。右相已是贤明清廉,刚直不阿,左相却又待如何。”将马啸啸震在原处。
隔了半晌,才喏喏开口问道:“那然后呢?”
李彦一撩衣摆,坐在椅上,道:“墨子昂用计周旋,那日之后,十数个‘周宁衍’分路齐下江南,自此真假‘周宁衍’死生不复知。”
听得墨子昂三个字,马啸啸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不显,只问道:“那府上这位也是方才才知道你竟还活着?”
李彦点头道:“恰是午时三刻。”
马啸啸陡升敬意,孰可与勾践比肩啊。
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那后山马场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彦无奈答道:“不过为天子捉刀罢了。”
倒是与她想得不差,马啸啸还欲开口,却忽见李彦示意她噤声。
她侧耳倾听,门外却无声响,过了片刻才听得脚步声沙沙,若竹叶轻打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