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则,你……”吩咐了允之去召集刑老等老一辈忠于云妃的旧部,姬子熙见到徐卿则也打算离开书房,立刻叫住他。虽然之前也有跟他讨论过那件事,但是当时是被他果断否决了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方案,如今计划有变,这般匆忙的开始肯定要再度筹划一番才行,这些事都是非要他来不可的。
尽管连头都没有回,徐卿则却知道姬子熙没说完的那句话要问的是什么,不耐烦的回答道:“我去找按月,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以后?姬子熙心中极为苦涩:“还是早些开始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至少要在临死前做完这件事,不然我更没有脸面去见娘亲和师傅了。”
“谁说你没有以后了?”徐卿则截断他的话,烦躁的皱起眉来,“你身上的毒到底还要不要解了?”
“你是说这种毒有解?”姬子熙眉头一挑,惊诧开口。听他的意思,竟是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身上中的毒是什么了一样。
徐卿则沉默片刻,随即才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只知道这种毒是什么而已,当年在看一些卫国南疆的风俗传记的时候隐约有见过类似的描述,不过有机会总不能放弃,我这便让按月派人前往南疆找寻。”
“卿则,谢谢你。”轻叹了口气,姬子熙微笑着看着徐卿则,他这句话说的极为认真,“不止这一次,这么些年一直忘了谢谢你。”
徐卿则却又再度烦躁起来,转回身来定定的看着姬子熙不躲不闪的眼眸,他心里没来由的烦乱起来:“妈的!你这是在留遗言了吗,还是要开始托付后事?”
在北燕他曾被人极为称赞,甚至得过“谦谦君子,如玉外相”之美名,听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天他却已经是第二次对着姬子熙发怒了,甚至开始口不择言的骂起人来。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回去,他重重的扯着姬子熙的衣领,大声吼道:“不要忘了,你是姬子熙!你曾经一个人手无寸铁被扔进有着各种猛兽的深山老林半个月
也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你曾经与修罗场三大修罗一战,一人力拼三人不落下风。你也曾中过江湖最强幻药‘影落’而不被迷心智。你甚至曾经失去过视觉,却又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场场的刺杀,结果你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儿了么。如今,不过是另一场挑战而已,还没有开始战斗你就已经要认输了吗?”
姬子熙却也不恼也不插话,安静地听他讲完才开口:“我不是在托付后事,我也不会认输。只不过有些东西是当真要告别了,待此事完毕,姬子熙以后只会为自己而活。放弃了一些东西,我自然是要得到更加值得的东西来才是。卿则,你该懂我。”
徐卿则抿起嘴唇不再说话,蓦地转身大踏步离开,他转身转的那么急,以至于衣襟下摆随风飘扬起来,暗蕴的刺绣缠枝花纹翻卷到外面来,成为姬子熙视线里最后的一抹风景。
出了书房又绕过几道走廊,徐卿则隐在衣袖中的手指才缓缓松开,脸上的神色一直是淡漠着吩咐手下一个心思谨慎的人去请按月过府。处理好这些事之后,趁着允之还没把所有人都请过来,他的情绪似是再也绷不住了一样,靠在柱子上仰起头出神的看向漆黑的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
不远处的院子正是姬府的厨房所在,临近晚膳时分,他的身边不时有些仆人婢女路过,或偷偷打量或万分好奇的神色一道道扫视过来,徐卿则却丝毫不曾理会。依稀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眉清目朗的军师却仿若无人一般,安静的看着漆黑苍茫的夜空,抑或说是寂寞。
他一向在姬府下人眼中都是儒雅般的存在,任面对的是谁都是含笑的,亲近而温和。然而此刻他的周身环绕着的却是一股子清冷,那样的清俊高贵,却遥远淡漠的模样,远远看去竟有几分的寂寥而萧索。
我原本也以为我懂你的,子熙。
可是,现在是你亲口告诉我,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就未曾真切的了解过你。
帝都皇城,天子居所。
即便是在外城,远远都能看
到那里的楼阁,三十三宫阙,耸入九重天。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着皇城里的金碧辉煌,然而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不知曾锁住了多少人的一生。是谁说,在皇宫要像刺猬一样生活,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可信。那里的每个人都有无数张面具,所有的人早都已经神经麻木,罔顾亲情伦常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这座住着承渊国里最尊贵的一群人的宫殿里,隐藏着的,也是这个国家里最肮脏的事情。
帝里天家,声色犬马。
笙歌丝竹彻,惊鸿妖娆舞。
这本该是一场风月无边的宴会,也的确是。
前些日子皇太后凤体染佯,急坏了朝中群臣,今日终于有所好转,便在流云园里大摆筵席宴会众位大臣,说是要去去晦气。如今虽已是天子执政,但大臣们都心知肚明,所有的政令最后都要再经过皇太后那一关,当年那些被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此刻自然不会站错队伍,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
明显偏向于皇太后围坐着的那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的阿谀奉承,就连在皇上掌权之后亲手提拔才得以入仕的几个年轻的臣子们也都围了进去,极力的表现着,似乎是要撇清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一般。每个人都那么专注,以至于竟然没有人发现,皇上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流云园。
月光幽幽的倾泻在冰凉的地面上,月华晕成丝丝缕缕的光辉,触目却满是凄清苍凉。
斜月沉沉如勾,如一只清冷的眼睛不含感情的俯瞰着大地上的蝼蚁。
堂堂的承渊国皇帝此刻正沐浴在这月华之下,没有人跟随的身影在他身后拉成长长的一条线,沉默而抑郁。
除却那个不得不被加诸在身上的头衔,他其实只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弱冠少年,身量不甚宽厚。有着尖尖的下颔和苍白的肤色,俊秀的脸庞已经脱去了稚气,有着明显的线条。他的五官都算不得大气,甚至还会有些柔弱,然而双眉下的那双眼睛此刻却是锋锐凌厉,闪烁游移间不时地露出烦躁多变的情绪来,就仿佛……仿佛一柄隐藏着的利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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