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那个青衣男子之后,终于成为整个承渊国真正意义上主宰者的云瑞帝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体。偌大的殿堂里因为被他吩咐过而没有旁人胆敢入内,没有剪过的灯花时不时的爆出噼啪的声响,衬得这个大殿里越发的阴暗幽静起来。
那个人,他……俊美秀气的脸庞上,云瑞帝却有一双锋利凌锐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复杂和疑惑。
那个青衣的男子,是自己的皇兄,据说在刚出生就夭折了的嫡长子。姬子熙,这个在承渊与北燕和南楚双方作战的时候每每在战争的紧要关头都会出现的那些无名军队的最高首领;这个直到战争后期才被承渊朝中得知被摆到太后议政案头的名字;这个亲自率兵逼入承渊皇宫却只是杀了那个把自己当做傀儡的太后,没动自己分毫的男人;他本该叫做云熙,他本该是这片土地名副其实的王者。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一个时辰前来告诉自己,他对皇位没有半分兴趣。
一个时辰前,姬子熙在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报下大刺刺的闯入了皇宫。事实上,他也不需要什么通报,在率兵逼入皇宫当场诛杀了太后那天起,皇宫的侍卫禁军便换成了铁色重骑,他自己的手下。“清君侧,诛小人”,哼,说得好听,只不过是一个为了应付后世史书的一个幌子罢了。用重军把皇宫包围起来囚禁了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许只是为了昭示自己“仁义之师”的名号,才没有直接把他踢下台。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摆设一句傀儡,只不过是摆弄他的大手换了一只而已。
不过,当铁色重骑逼入皇宫的那天,当那个原本看似狂傲无比的青衣男子在见到太后之后变得歇斯底里,当得知已然无力回天而变得状若疯狂的太后用残忍而快意的字句讲述着当年的事件缘由,他也终于知道了关于二十年前的一切。是皇家对不起他,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为了自己也为了央儿,他愿意做出这样的决
定。
看着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那个青衣男子,脑中急速闪过众多念头的云瑞帝从大殿高台主位上站了起来,带着或许是最后一次属于皇帝的尊严朗声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哦?如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交易?”即便是这样说着,那个男人依旧停住了脚步。
他果然感兴趣了么?云瑞帝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全部,名正言顺的给你。”
“我可以自己得到,何须你来给。”那个男人好整以暇的在大殿之下捡了个座位坐下。
“姬子熙之名我早已得知,这个我自然相信。只不过,若是有了我的配合,想必你会少很多麻烦。而我想要的,比起你能得到的来说,要少很多很多。”面对着麾下有着诸多精良士兵的青衣男子,此刻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弱冠皇帝表现的已是极为不俗。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姬子熙也在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身量不甚宽厚。有着尖尖下颔和苍白肤色的少年皇帝。他的五官都算不得大气,甚至从某些角度看上去还会觉得有些柔弱,然而眉峰下的那双眼睛却是凌厉异常,就仿佛……仿佛一柄隐藏着的利剑。即使是被太后压制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依旧没有失掉自己的本心,没有失掉自己的态度没有失掉自己的灵魂。在这般赞赏的态度下,此刻的话语中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出来的柔和。
“我只要一个人而已。当您成为皇帝的那一天,请您允我们自由身。”表面强自镇定实际紧张不已的云瑞帝也没有察觉出对方态度的变化。
“只要一个人?这个好说。”姬子熙一口答应,眼看着云瑞帝的脸色变得轻松欢愉起来,随即又是话锋一转,“可是,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对皇位美誉哦半分兴趣。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
“怎么会?你……”这一次听出了那个男子口气中暗含的一份笑意,云瑞帝涨红了脸,“你是在作弄我么?我是真心实意的在跟你谈合作!”
“我没有在作弄你,”姬子熙不疾不
徐的开口,“我是当真对皇位没有兴趣。你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拿来与我作为交换条件的?”
“你……”云瑞帝胸口一滞,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甚至连自己的的生命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可以拿来交换的。“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脸红,这句话哪里还像是平等的双方在谈交易,分明是一个小孩子在赌气耍脾气一般。
“我对什么感兴趣?”姬子熙重复了一边云瑞帝的话,而后撩起青衫站起身来继续朝云瑞帝的方向走去,直到站在他身前五步远的地方,才再度停下脚步来。“我感兴趣的,是一个兄弟。这个,你可愿拿作与我交换?”
“这个要怎么交换?莫非还要我赔你一个兄弟不成?”云瑞帝下意识地以为他还是故意在作弄自己,冷了脸说道。然而,说完之后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呆滞了一下,而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姬子熙。
见到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姬子熙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璀璨的眼睛里有溢彩的流光。他再一次肯定了云瑞帝的话,“自然得要你赔我一个兄弟,这个交易我才是肯的。”
“你,”云瑞帝只能说得出这一个字,接下来似有千言万语一同涌上嘴边,他却都说不出了。
“如今,你还可愿认我作兄长?”姬子熙负手站在云瑞帝的身前。他明明是站在殿下的,立在高坐之上的云瑞帝却觉得这一刻,需要仰视他一般。
“皇兄……”这两个字一出口,聚集在胸口处的万千种感情似乎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喷薄着倾泻而出。
“不,叫我哥哥。”看着云瑞帝立刻变红了的眼圈,姬子熙笑得越发的灿烂起来。
这就是他的选择。
不管徐卿则和邢老他们能不能真正理解,不管他们明不明白,他都会这么做的。“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他生不了因。”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有多渴望能有一个亲人。他不做皇帝,却可以更加自由的追寻自己一直渴望着的东西,亲情,还有爱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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