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戒毒所,她是被抓了吗?」
「不是戒毒所,是戒毒医院。」
围绕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阿谭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准备好。
挂掉电话时,我扭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哥站在我身后。
「你刚才说你戒什么?」
「关你什么事?」
「我问你话呢,到底戒什么?」
「戒烟。」
「戒烟需要去戒毒所戒?」
「你小点声!」
「我就大声怎么了?」
「你到底想干嘛?」
「给我扎一针。」
「你有病吧?」
「对啊,我就是有病。卫生院开的药不管用,我身上疼。给我扎一针,我就不举报你。我知道你有。再说你就那么抠门吗?给我打一次都不行?我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凭什么给你!」
他镇定地可怕,好像是猜到了我会这样反问他,也好像是铁了心要我分给他一针。
「你知道头人怎么处置在村里贩毒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了。
轻则赶出家支,把你送到警察那里,重则当着全村人的面逼你喝耗子药。
那天,是我头一回把毒品给我的亲人。
「尔古都那样了,你还让他吸毒!」
几天之后,当嫂子知道我让我哥扎了一针后,她破天荒地大喊着找我理论。
「你冲我喊什么喊?什么叫我让他吸毒?你去问问他,那他妈是他自己非要舔着脸找我要的!你以为我想给他?再说了……你没感觉他最近好多了吗?」
「那是他配合治疗的结果,不是吸了你给他的毒的结果!」
「你可真他妈天真。卫生院给他开的药屁用没有,你怎么这么懂,你是陪他一起吃药了还是陪他一起吸毒了?」
她一时语塞,说不过我,只是愤怒地深呼吸气,留下一句,你真卑鄙!就走开了。
她对我的行为厌恶至极,但她却拿我一点办法就没有,因为她不敢,她不敢告密,吸毒在村里被发现了全家都要交罚款,那只会让贫穷人家雪上加霜,更何况我哥现在可是模范艾滋病人,一旦这些事情抖出去,丢人都是其次,一切补助都会被停掉。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讨厌我,她还怕我,她怕我恼羞成怒折磨她。
上次我分了一支新的注射器给我哥,用记号笔做标记,我的上边写上「俄切」,他的写上「尔古」,防止我染上他的病。
在我们一起扎完针后,他难得对我说了交心的话,虽然和我们前几年的不睦相比,那感觉真的很拧巴,但血管里涌动的潮水却总能把它扭转成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
「等哪天我死了,依扎嫫就要跟你过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没人在乎生命的倒计时,死亡变成了漫不经心的玩笑。
我突然觉得我哥有点可怜。
如果我哥死了,我嫂子就会顺理成章地转房给我,除非她提出跟我离婚,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母亲身体不好,一直有病,他们家根本就退不起彩礼钱,不仅如此,按照彝族习惯法,她离婚还要给我们家交一大笔赔款,她怎么可能交得起。
就算是让她去贩毒去卖淫她也根本赔不起,更何况她是一个平时连化妆品都不擦的老实女人。
自从我回家后,爸妈把我哥放心地交给了我和嫂子,他们被蒙在鼓里,甚至感觉我哥最近状态突然好了不少,以为是病情好转了,悬着的心也就跟着落地,他们白天跑去县城的集市上卖四季豆,晚上才回来,有时候太晚了,就干脆住在县城的亲戚家,这样第二天早上也可以早点出摊。我和我哥也有了更自由的扎针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