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稍稍放了心,回屋躺下,合眼睡了一会儿,梦中全是些零零碎碎伤心往事,扰得她醒醒睡睡,烦不胜烦。正好又挂心裴沁,干脆出屋,在裴沁屋外廊上美人靠上坐着打盹,后半夜反倒睡得舒服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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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来的时候,天不过蒙蒙亮。寨中蛇人忽然警惕起来,一窝蜂四散而逃,从她面前跑过时踩得廊上木板震天响。她在一阵骚动中睁开眼来,后头脚步如雷,外头寨门轻叩。
寨门一开,巴瑞瑛远远问道,“找到人了,受伤没有?”
云碧笑声先进门,“瑞瑛姑姑,这一个武功高强,本就用不着我。”
话音一落,她进了寨子里来,后头还跟了个雪白僧衣的俊秀和尚,一见众人,行了个单手礼,复又垂下头去。
几间屋子里的人听见响,先先后后披衣出门来。三个男人立在天井对面,柳虹澜打头一个看清,朝她背后哟地一声,又啧啧两声,方才说道,“看看,究竟谁魅力最大?”
叶玉棠回过头去。
裴沁刚推开门,方才看清来人,兜头听见这么一句,脸色一沉,骂了句,“柳虹澜,你长嘴是为了放屁的?”
叶玉棠笑出声来。
她接着又往下头一瞥,似是想问问他这儿干什么来了。犹豫半天,终究觉得说什么都像搭讪,说什么都撇不清干系,干脆少搭理他为妙。在门口站了片刻,又转头回屋去。
寨中众人各有表情,更多是好奇他为什么来这里。
众人上前拜会过后,重甄率先开口,“寻戒师父为何来了此地?”
寻戒不疾不徐道,“那日江陵之争,之后程岛主在洞庭广发英雄帖,青龙寺中,贫僧几位师兄弟亦收到帖子。几位师兄无意为难裴谷主,不想参与此事,又忧心此举实在维护于贫僧,维护于江陵之争对贫僧的指责。故此,请住持师兄准许贫僧暂离青龙寺四处云游,以免青龙寺因贫僧而生祸端。哪知贫僧刚至夔州,便遇上两名雪邦弟子。两人手头拮据,东躲西藏,形容狼狈。贫僧一路跟随,到了思州,寻到由头上前询问,原是那女弟子中了金蚕蛊。此间许多周折,两人并不愿一一告知贫僧。一路来此,正是想寻马氓解蛊,临到思州,无奈入不得此山中,便由贫僧代为前来。”
寻戒遇到的是江彤,那另一名弟子就是谢琎?
寻戒没有透露二人身份,想是不便,故她也没有多问。
云碧道,“可是……马氓并不在这山中。”
巴瑞瑛道,“金蚕蛊算不得毒,却只有马氓能解。蛇母死后,马氓常年踪迹难寻……来这一心岭,却是来错了地方。”
寻戒道,“贫僧亦如此劝过,但那二人却不知听信何人言语,执意要来此地。”
巴瑞瑛叹道,“我虽不能解蛊,但手头倒有几味药,师父且拿去给她,倒可拖延数月……那姑娘中蛊有多少时间了?”
寻戒道,“不过一月有余。”
巴瑞瑛道,“那倒好办。今日回白水寨,正好方便一道前去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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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众人并未在耽搁太久,随巴瑞瑛匆匆离开夜郎寨。因知这趟离去,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夜郎寨中,临走前,叶玉棠打井水将昨夜摘的瓜果淘洗干净,供在师父金身前,再拜了几拜,方才和长孙茂一道出门。追上前面几人时,天还未大亮。沿着白水河一路往山上走,渐渐碰着的苗人越发多了起来。多是些十六七岁少年男女,女孩儿皆是满头银饰,银花银乌项圈手镯,一应齐备,隆重又轻快。三五成群往山上追赶,跑的银饰哗哗地响。
裴沁远远地瞧着,不住的笑,说,“可真好看啊。”
叶玉棠一直留心她一言一行,见她此刻心情好,也不免笑问道,“谷主羡慕了?”
裴沁一声浅浅叹息,“这个年纪,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做什么错事都不忍责怪。”
巴瑞瑛在前头引路,听着这话,道,“每逢大节庆,没出阁的小丫头都得戴上最隆重的行头。苗寨的姑娘,不戴银饰没出息。好看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要在小伙子跟前亮家底。”
说到这儿,巴瑞瑛住了口,想起她早年经历,一路伶仃孤苦,对巴蛮习俗自然一概不知。但若不是有这些遭遇,如今哪怕不曾出嫁为后,必也是爷头苗最尊贵的公主。遇上今日盛会,必会佩戴最重、最繁华的凤花垂珠颤枝步摇,不知令多少女子欣羡,令多少男儿神往。如今听却只能看着旁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