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怎么都会来的,不管你去不去招惹它,它都会找到你。
黄氏对于妙婵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她是黄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这是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的事实,可黄氏抛夫弃女也是她怎么也无法回避和忘记的过去。这个女人甚至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将自己推入火坑,可见在黄氏的心里是完全没有李妙婵一丝地位的。
世人多有无可奈何之事,黄氏就是妙婵的无可奈何之人。
妙婵是在小花厅见到黄氏的,她不想把她带到松香院,就只能在小花厅了。还没走进小花厅,妙婵就听见刘黄氏训斥府里下人的声音:“你们这些人怎么做事的,端上来的是什么茶,难喝的要死!”
“一叶苦丁,入口虽苦,细品则甘,乃朝廷贡茶,全天下一年也采不到十斤。老夫人甚爱此茶,府中也不过一两斤之数。”就怕刘黄氏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不得已妙婵出了声,“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刘黄氏这两个月来想必是过得顺心如意,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身材也富态了少许,一身的绫罗绸缎一看就是贵价物。一见到妙婵,就像蜜蜂见到蜂蜜一样黏了上来,“哟,瞧我这好女儿,真真是有福之人。这才嫁入肖家没两月,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要是在外头,你娘我都有点不敢认了呢。”
“母亲这段时间想必也过得不错。”望着黄氏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妙婵从心底里都觉得厌憎。她怎么会在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呆上十个月呢,现在的她完全无法忍受那假得不能再假的“慈母之爱”,“刘夫人到府不知有何贵干?”
“怎么,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当初灵机一动,你能嫁入堂堂镇国公府,做这万万人之上的世子夫人。你能有今天,都是为娘的为你着的想,要是没有为娘,凭着你那没用的爹,你就能找个六品芝麻官就顶了天了。”女儿的神情,摆明就不想搭理自己,可是黄氏又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手中的这条“大金鱼”呢。
“妙婵自然知道,没有刘夫人,就没有妙婵,只是也请夫人记住,夫人已是诚意伯刘门黄氏,而妙婵姓李,你我既不同名,又不同姓,更非一族之人。宗法有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死,妙婵生父姓李,夫家姓肖,与你刘氏有何相干。”
“你你你,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我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你竟然敢忤逆我……,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妙婵如此的油盐不进,完全出乎了刘黄氏意料之外,一时口不择言起来。
“正是因为你是我生母,所以我今日也见了你。你我就开门见山吧,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一说到这,黄氏就好像有无数的怒火要,“你们府里今年重阳花会,你一定要给我们诚意伯府张请柬过来,你妹妹都有十岁了,也要在勋贵人家里见见世面。”
“重阳花会。”说实话,妙婵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花会的信息,再说,府里要是举办这个花会,那也轮不到她来拿主意,“谁说我们府里今年会举办重阳花会的,我可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这个世子夫人怎么会不知道。”黄氏摆明就不相信妙婵的说辞,大声说道,“太夫人最爱菊花,镇国公府每年重阳摆的菊花宴可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多少人家都盼着这一张请柬,这离重阳也就只有一月时间了,府里肯定早就准备了。你这个世子夫人竟然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也不知道这些时日你干了些什么。”
“要是准备宴会,自有府里太太和两位婶娘张罗,不需妙婵担忧。再说老夫人说了今年府里开销大,会不会举办菊花宴还是未定之数。夫人神通广大,到时自然能为贵府弄到请柬,又何必来找我呢?”
“少夫人,老太太派奴婢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不能与伯夫人见礼,少夫人与伯夫人母女相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府里就是,伯夫人要是有心,还请在府里用过午膳再回。”母女俩正在僵持不下,老太太派人前来传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一听到老夫人说不便见她,黄氏就象泄气的气球一般,整个人肩膀都耷了下来。诚意伯府早已没落,好不容易才借着妙婵与她的母女身份搭上镇国公府这条线,才在京城里有了一点点地位,也不断有一些人上府交际。
黄氏如今在诚意伯府完全是说一不二,诚意伯生母都要避其锋芒,就是因为她生的女儿嫁进了权势煊赫的国公府。今儿个定西侯世子成亲这么件大喜事,诚意伯府没收到请帖,才知道在那些豪门贵胄眼中,小小的诚意伯府完全不算什么。
这才一大早就来到国公府,还特地没有递上名帖,就为了堵妙婵和见老夫人,如今老夫人派人说是身子不适,摆明就是不想见她,只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已。
“你也听到了,老夫人身子不适,我这做孙媳的也该去床前尽孝才好。妙婵明白夫人的来意,要是府里真的会举行重阳菊花宴,定然会给贵府送上请柬。夫人可是要在府中用膳?”
妙婵的话彻底出乎黄氏的想象,这小妮子竟然答应给他们府上弄到请柬,这下好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的女儿定然能够大放异彩。一想到这些,黄氏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只想立刻回到府里,哪还顾得上在镇国公府里用午膳。“不用,不用,英儿和贵儿还在府里等着我呢。他们这一对磨人精,一刻都离不开我这个做娘的身边。”
终于得偿所愿的黄氏心满意足的回了府,丢下还呆在一旁的妙婵,就象十四年前一样。只是当时的妙婵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已。当时的妙婵只能一个劲的在父亲怀里哭泣,可如今的妙婵已经能够淡定的注视着黄氏无情的背影了。她再一次见识到了生母的无情和追逐名利无耻的嘴脸,从此藏在心底的那唯一一丝母女情分也烟消云散。从此黄氏就只是她的生母了,也只是她的生母,再无其他。圣人有云:生恩尤可报,总有一天,她与黄氏将永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