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行双膝跪在雨地里,看着刺红越来越多,眼圈也跟着红了一大圈。
李管家畏畏缩缩站在他身旁劝慰:“少爷,路上……堵车了,医生说他尽量赶过来。”
南宫行绝望地闭上了眼,从巨大招牌下面脱落出来的钢筋已经刺穿了茸茸的腹脏,血腥味重的吓人。
他握住茸茸前爪,红色濡湿也就跟着攀上了他的手,茸茸的气息越来越弱,喷出来的热气还没遇到南宫行的掌心就变冷了。
“去别的宠物店找,一剂安乐死而已,花多少钱都可以。”
南宫行这话一出,周边的人就更忍不住了,无非是骂他为了一条狗也至于,那边还有个大活人看不到,不就是条畜生,还是条老畜生。
和狗一起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在议论声中忍不住痛吟,南宫行一眼都没有施舍,他连那个人是圆是扁是胖是瘦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只关心他的茸茸。
消防员来的很快,比那一剂难求的安乐死更快,几个橘色身影凑在一起很快就确定了营救计划。
暴雨天气,先倒下来的是树,彼时茸茸为了救人,扑过来把人推倒,然而就是这时高楼上被强风刮落的招牌从天而至。速度太快,压倒茸茸的同时也压上了那个路人。
现在招牌以树为基,形成了一个杠杆,一面压着茸茸一面压着人命,消防员的方案是撬起来,救人。
周边的人还在议论。
“什么人啊,一条狗而已,我就不信他还敢拦着消防员。”
“就是,听说那狗都活二十来年了,早该死了,救下也得死,还是得救人啊。”
“听说被压住的人本来能躲过去的,是狗先扑过来的,真是造孽。”
“人命还比不上有钱人家的一条狗吗?我就不信了,看吧,到时候肯定得拖开他。”
这些话南宫行其实全都听进去了,但他不理会,只是握着茸茸微微抽搐的前爪。
他别无所求,不过是想要一剂安乐死。
他们都说这是一条老的不能再老的狗,但为什么,没人问一句,这条狗活这么久,他是怎么养的?
妈妈活着的时候,它在,妈妈死的时候它也在,他生病的时候它在,他艰难治病的时候它也在,这些年无论他走到哪里,茸茸都陪着他。
狗命不及人命,他不是没有舍弃的准备,家里的医生一直随时待命,他连墓地和石碑都准备好了,但从未想过要茸茸这样死。
为什么啊。
南宫行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他俯身下去看茸茸,大白狗头上都是血在逼仄空间里伸出一点舌尖舔他的手指。
萨摩是微笑天使,哪怕要死了,也还是在笑。
南宫行眼眶含泪,任凭风雨冲刷自己的身体,他看着那双温柔眼睛,低语:“对不起。”
对不起。
“先……救人!”
这三个字出口的时候,南宫行的灵魂都仿佛被掏空了,只余下无尽疲惫与麻木。
姜糖赶过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但她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人群里的南宫行,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却很狼狈,白衬衫上是血,裤脚上也都是泥,姜糖看的心痛难耐,忙挤上前去。
消防队要南宫行先远离现场,南宫行不肯。交涉无果,见他也不耽误救援,就没人再理他,几个还很年轻的小战士合力用工具把广告牌往外撬。
天边雷声阵阵,南宫行跪的笔直,一直握着茸茸前爪,然后眼睁睁看着铁制广告牌一寸一寸往下压,刺中茸茸的钢筋继续深入,茸茸很小声地呜咽。
姜糖看的泪流满面,她向前走了俩步,从后面抱住南宫行湿冷坚硬的身体,轻轻让南宫行靠住自己,然后伸手挡住了南宫行的眼。
她感受得到,这人狠狠颤了一下。
姜糖掌心一片濡湿,冰冷的雨里混杂了点湿热。
姜糖知道。
那是南宫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