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刚刚站在地上手足无措的翠儿脆生生说道:“姨娘,少爷这是因为见喜身上氧得难受吗?”
周氏此时才把注意力移到翠儿身上,见她说这话时,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这才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姨娘,秋天的时候我妹子也见了喜,当时也是身上痒得难受,我娘怕她抓坏了脸,把她手都捆住了,我妹子才一岁多大,难受又抓不得,整日哭得可怜,我哥哥在邻村吴先生那里上学,将这事说给了先生听,吴先生知道了,便给了我娘一盒子药膏,说是涂上去能止痒还不会留疤,果真好用得很,我那妹子如今脸上半点儿痕迹都看不出,姨娘不如也去向吴先生讨些来用。”
翠儿把这些话说完,周氏忙追问道:“你既叫他吴先生,便可知他是个读书人,哪里会有这能治病的药膏来,可不要信口胡说。”
翠儿连忙回道:“姨娘我说的是真的!吴先生不但是个读书人,还通医术呢!相邻的几个村子,谁家若是有人生了病去求了先生,先生没有不来给诊治的,不但不收出诊的费用,若是能用山上采来的草药医治,先生更是连药钱都不收,是个大好人!”
周氏听到此不由得心动,再看着儿子因为难受皱起来的小脸,这三分心动瞬间变成了十分,让翠儿去请墨云来,当下便说了这事。
墨云很爽快的便应了,遣人去邻村请吴先生过府,很快去的人回来传话,吴先生应了下了学便过来庄上。
璟轩此时想着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止了痒,有了盼头之后,这难受劲儿仿佛就缓解了些。
周氏也稍微放下了心,此时便笑着让翠儿坐下,细细的问话,见她不过才七岁大,又是打小在庄子上和村子里那些孩子疯玩着长大的,言语一片烂漫不似作为,周氏心里多了份满意。
虽然这丫头脾性还有些野,但总比那些看着规矩心里面却过于伶俐的强百倍,若是那伶俐的,她还真不放心让这样的丫头来服侍她的轩儿!
璟轩在一旁听着母亲游刃有余的很快便把这翠儿的底都套了出来,连带着把这庄上下人们的势力分布也打听了七七八八,不由得心里面暗暗点头,他这娘亲果然是个妙人!
就这一问一答间,时间过得倒也快,外面来人传话说吴先生来了,周氏闻声避到了屏风后面,有个婆子引着那吴先生进了屋,周氏隔着屏风的空隙向外面看去,待看到那吴先生的面容,周氏不由得立时愣在了原地。
☆、第四章
不但周氏愣住了,璟轩在床上看到那吴先生不由得也是一愣——他大半边脸几乎都是狰狞的烧伤,和余下白皙完好的皮肤相对比,显得更加骇人。
想着那翠儿说这吴先生的药膏能止痒祛疤,此时此刻的璟轩心里面可不由得怀疑起来,吴先生若真精通医术,他自己那张脸为何还是如此狰狞的模样?
正此时,屏风后周氏忽然开口打发翠儿去厨上问问可还有好克化的米粥,翠儿不疑有他应下便离开了。
璟轩见周氏好端端的却把翠儿给支开,便知道其中怕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正想着,却见周氏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那吴先生见到周氏更是躬身施了一礼:“郡主一向可好?”
周氏怔愣得看了他那狰狞的半张脸:“果然是你,吴熙,世人都道你已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被叫破名字的吴熙淡然一笑,牵扯到脸上那狰狞的伤疤,看着更有几分可怖,然而璟轩却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时,眼眸中那份掩藏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既是母亲的旧识,为何对自己的态度竟然如此这般异于寻常?璟轩心中疑惑更甚,奈何现在却不是他能插言的时候。
而周氏却也同样带着笑看了儿子一眼,随后对着吴熙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若这世上还有瞒不过去的人,你便是其中一个,我们都是和他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璟轩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字的不同寻常,心中不由得动了动,暗暗记在了心底。
“郡主可知道,如今外头的天,已经变了。”吴熙收回落在璟轩脸上的视线,对周氏正色说道。
周氏还是第一次听闻外面的消息,不由得脸色大变,璟轩更是对这世道好奇得紧——那些丫鬟婆子说的不过都是些深宅内院的事,对于外面这个世道的种种,璟轩此时还真是几乎全然不知。
“如果皇上驾崩,举国治丧,绝不可能是现在的情况,你在骗我!”周氏很快反应过来,眼神立时犀利了起来。
吴熙摇头:“皇上没有驾崩,而是在除夕下诏退居太上皇,如今的天子正是昔年的九皇子,郑贵妃也已是太后之尊。”吴熙说完,深深的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听罢变愣了,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良久周氏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怪道呢,这次我伤了林如海的心尖尖,他却只把我们母子打发到这儿来,原我竟还是沾了姨妈和表哥的光!”
她的母亲郑氏出身永安侯府,与九皇子的生母郑贵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姐妹一个嫁入了忠平王府做了王妃,一个选入宫成了皇帝的宠妃,连带着永安侯府的地位也在京中水涨船高。
后来她母亲不幸早逝,父亲续弦再娶,姨妈生恐她被继母慢待,时常招她进宫侍奉,虽说王府中再无嫡亲的兄弟姐妹帮扶,有着姨妈的照看,她也依然是忠平王府最得宠的郡主。
这层关系当年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到后来她设计了林如海失了名节,逼他纳她进门,因此被忠平王府逐出了家门的时候,虽然姨妈和表哥未曾言语,但她从未因此有所怨——这本就是她所求,又有何怨?
更何况这遭若不是正巧赶在除夕表哥登上大宝,她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郡主现在知道了,又有何打算?”吴熙语气里带着与刚刚全然不同的肃穆,眼神也同样深沉。
璟轩凝神听着,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当今新皇的表妹、太后的外甥女。这样的身份,落到如今的田地,璟轩直觉认为,和他们口中的那个“他”怕是脱不了干系。
周氏看着吴熙,收起了嘴角的冷笑,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轩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也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我从没有那蛇吞象的心思,只盼望着我的轩儿平平安安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世上对不起他的人太多,我虽深恨他们,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吴熙听罢深深的对周氏行了一礼:“郡主深明大义,若他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和郡主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应了我。轩儿如今还小,我虽不愿他涉足仕途,但读书明理却还是应该,将来总也有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才是,若是被人教坏了性情,我便白生养他一回了!你的学识、人品不说,这世上我所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可见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才有了今日的再逢,合该你来做他的先生。”周氏说罢,爱怜的看了璟轩一眼,见到儿子睁着漂亮的凤眼看着自己,嘴角露出了一个细细的微笑来。
吴熙正色点头:“郡主便是不说,这也是我万死不辞的事,还请郡主放心才是。”
说话间,外面响起脚步声,周氏闪身躲回了屏风后面,只见翠儿从外面端着热乎乎的米粥进了屋。
吴熙咳嗽了一声,伸手又给璟轩搭了脉,背对着翠儿瞧瞧将一个小小的布包放到了璟轩的被子之中,而后对着屏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