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慈烺不说话,傅如圭也是闷头不言。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朱慈烺的目的地上。
朱慈烺走去的方向一个个衰败的村落,大多都是泥土随意堆起来的房子,少见几个砖瓦房也是颇为破败,不是窗纸残缺就是屋瓦破陋。
倒是远处有几个窑口燃着青烟,几个衣衫褴褛,动作迅速的男子忙忙碌碌,显然是些匠人。
而这里,显然就是一个匠户村庄。
傅如圭不太明白朱慈烺为何到这里。不过一想到军中事务,他还是担忧地道:“益明,扩军之事又要如何处理?”
傅如圭的声音让朱慈烺缓缓从思绪里反应过来,只听他缓缓出声道:“扩军我会亲自主持。其中紧要的地方,粮饷、名义、器械武备以及兵源我都有安排了。”
粮饷的事情朱慈烺当然不用担心。朱慈烺安排司恩在京师活动不仅让崇祯皇帝答应榷税分司的改革,更给了朱慈烺截留一部分税款的权力。再加上临清实际上是整个北方重要的粮食转运中心,有了银子就更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了。
至于名义,朱慈烺也有办法。
榷税分司是税关,按说是个文职部门。但实际上运河上盗匪无数,地方治安不平。榷税分司在隐性上又拥有自己的武力,也就是一支有总甲、巡捕构成的治安水平的军队。
别看榷税分司只是个六品衙门,但实际上包括巡役,更夫、巡捕和总甲,人数也有数百的规模。
朱慈烺推行的榷税分司的学习考核,不仅是为了强化自己对榷税分司的改革贯彻,加强对榷税分司的彻底掌控,同样也有梳理一遍榷税分司武力的考量。
自然,朱慈烺的一百二十枪兵与四百新军都会进入榷税分司的麾下,成为榷税分司名下的武力。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为了在名义上确立合法的地位,好让朱慈烺可以调用朝廷的力量建立军队。实际上,无论是老十七带着的亲军卫队还是新来的四百新军,朱慈烺操练的规制与每日的宣传口吻,都是一副朱慈烺私兵家丁的模样。
除去名义与粮饷这两项傅如圭猜测朱慈烺应该有办法以外,这器械武备与兵源就让傅如圭心中担心了。
榷税分司建立的武力在朝廷规制上规模只能局限在治安水平上,这就意味着难以将京师拿出来的那些火铳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至于兵源,声势浩大的募兵显然也让傅如圭吃不准是否会惹起御史弹劾。
这样想着,傅如圭也就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说完了,傅如圭本以为朱慈烺会有什么妙计。
却不料,朱慈烺听了傅如圭担忧声势浩大会惹起什么麻烦的话后,却是失笑道:“鲁密铳只管放心去操练,铁甲长弓劲弩,只要有利于战力形成的,一切不用担心这些所谓非议。这些东西,自有我担着挡着。”
傅如圭定定地看着朱慈烺,良久这才轻声应下:“属下明白。”
听此,朱慈烺点点头,又道:“兵源的事情么,我的确不想大张旗鼓。主要是不想有人这么快就知道新军的存在。所以,工部临清营缮分司就是一个好去处了。”
“营缮分司?”傅如圭回味了一句。他不是寻常的士子书生,而是傅淑训之子,对朝中典故都有熟知,只是微微一想就想起了临清的确有一处营缮分司。这是当初明成祖建都北京的时候所建。为的是烧制建都所用的砖石。
建都完了以后,虽然北京对砖石的需求大为缩减,但临清砖窑也开始成了贡砖,断断续续总有些需求要临清这边烧窑。于是百年下来,这临清依旧有营缮分司负责北运砖石,可以看作是大明时代的国有企业。
当然,大明的国企可不是国家长子,反倒是像一群奴工。
也正式因为营缮分司辛苦又没有油水,以至于这里连营缮分司的主事都没有人愿意担任,一直以来就一个九品经历负责营缮分司的日常庶务。
故而,当朱慈烺向杨川提及要将营缮分司要过来的时候,杨川一口就答应了。在这件事情上,杨川还真没有说谎。
现在是明末,崇祯皇帝十五年下来,每天都忧心国务,就连自己的皇陵都没心思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营造宫廷。这样一来,曾经被永乐大帝看重的临清贡砖也就无人问津了。
就这样,营缮分司成了一个负担,每年都要拨付钱款维持运转,但百年下来这里的人口早就翻了不止几倍了,临清营缮分司那么一点钱如何够几万人吃喝?
自然,这里就倍加嫌弃了。可偏偏……朱慈烺当作宝接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窑村兵源
(); 要知道,这里不仅成了一个财政上的窟窿,就是社会治安、经济等全方面都是一个拖后腿,惹是非的存在。要不是这里靠着临清,每年都会吸收一部分苦力到运河上扛包,拉纤上,恐怕这里也要时不时来个振臂一呼,赢粮景从了(造反)。
但朱慈烺带着傅如圭,看着前方燃起烟火的砖窑,垂涎道:“这里,就是最佳的兵源啊!”
工人,可是比农民更加出色的兵源!
“比起更加散漫的农民,工人,才更能容易锻炼成一支军队。”朱慈烺轻声笑道:“听闻戚家军就是选用的义务矿工。这营缮分司的砖窑工人在杨川和刘泽清等人眼中是一块累赘废物,但在我眼中,那是一块宝物啊!”
傅如圭听完,顿时了然,心中也是轻轻感叹了起来。朱慈烺的目光比起别人果然就是与众不同啊。
不过转眼想起朱慈烺对待军人的那个态度,傅如圭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若是天下士子都如朱慈烺一样用对科举取士的态度对待军士,又如何不会明白这一环节的巧妙呢?
心中微微有些释然与无奈,傅如圭轻声对朱慈烺道:“益明,这营缮分司窑村虽然是块宝,可除了你我其他人可不知道,就连这些砖窑工匠自己也不认。穷山恶水出刁民,咱们进去了,可别被人家给……当肥羊了。”
朱慈烺微微点头。这世道越来越乱,下乡村遇到的未必是淳朴的乡亲,而是随时都会转化成强盗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