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年前开始,被刺配边关的罪人点燃之后,这个庞大无比的人间终于燃烧起了扑不灭的火。
统治了千年的王朝在火焰中发出哀鸣,摇摇yu坠,不可阻挡的化作灰烬,被火焰卷着飞上天空,消失无踪。
从一开始的流民和囚犯揭竿,到后来差不多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烟尘,帝国的疆土在此刻崩裂成数十片。
天下被凡人浸泡在血和火之中,他们因为各种意愿而握紧武器,将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敌人。
皇帝在这场叛luàn开始的第七个月里就病死了,或许是因为喝了一杯渗了什么东西的茶水,或许是吃了一块味道有些奇怪的糕点。
总之,是死了。
在孤苦无依的皇后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在冰冷的宫殿中哭泣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这个世界最后一任名正言顺的统治者身上。
所以,皇后也在一个阳光晴朗的早晨因为思念先帝过度,‘悬梁自缢’了,摄政王秉持着先皇‘托孤’的名义辅佐三岁的小皇帝处理朝政,征讨天下叛逆。
东方有逆贼马良坐拥帝国粮仓的鱼米之乡,麾下裹挟流民数百万,江东称王;紧接着吞塞北取河阳。
如同奇迹一般,在短短两年之内壮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麾下兵甲如云,谋士如雨,虎视眈眈的看向这个没落王朝的最后一块领土,可谓是帝国的心腹大患。
在南方有邪教举白莲旗,蛊huo黎民供奉的白莲教,在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内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号称‘明尊降世,普渡人间’。
在那一片土地上,以僧人为官,以佛理治民,传闻中还有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明尊弥勒’,被所有人称为僧王。
……
在这一片大地上,战火飘摇着燃烧,越来越旺盛,直到最后,昔日的王朝盘踞在最后一块领土上惶恐不安的守着那一张‘天下共主’的椅子等待结局,而这一片大地上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对竞争者。
天穹之下,尽数化作了马良和‘弥勒’的战场,胜者将走向这个世界的最高处,而败者将沦落深渊。
隔着长江两岸,两支军队扎下了连绵百里的军营,旌旗如云,准备最后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争。
而就在中军大帐之中,两方最后的虚与委蛇也即将结束。
“明尊普渡世间,将军早下此等无量业果,不怕死后报应么?”
愤怒的僧人不顾两旁士兵拔出的长剑,凛然而无惧的对着马良发出质问。
“何必死后?”在桌案之后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如有业报,何不请你那位世尊现在就清算一下某家的罪孽呢?”
“执迷不悟!”僧人摇头:“明尊智慧,又岂是……”
“得了吧!”马良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弥勒?我从没想过要被那种东西拯救过,活着的时候不怕他,难道我还怕死后他来找我麻烦?”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气的发白的使者,低声笑着:“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由我亲自送他下去吧,也方便以后泉下相见呀。”
帐内的将领和士兵齐声的发出哄笑,看着气得发抖的僧人,眼神充满恶意。
“每次都是这样,前前后后几十次了,你们怎么就搞不明白情况呢?”马良拍着桌案,眼神冰冷:“你家明尊送你来当死鬼你都没看出来么?每次开战前都要杀几个和尚,平白先脏了我麾下儿郎的刀。”
“你这个……邪魔!”
“嗤,我倒觉得,我这个邪魔要比你们信奉的那些泥塑木雕更像个活人啊。”马良嗤笑着,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有些无聊的挥手:“拖出去。”
身旁的亲兵悄悄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姿势,征求他的意见。
“每次都杀,忒也无聊,隔了耳朵鼻子送回去吧,省的人家再说我是什么……”马良拍了拍头,恍然大悟的竖起手指:“对了,邪魔。”
他从桌案后面站起来,走到那个簌簌发抖的僧人身边,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跟他耳语:“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都将你们的那个‘明尊’当成真正的邪魔。”
“努力的活下去吧,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他拍了拍僧人的肩膀,大笑着走出帐外。
在他的背后,有亲兵拖着挣扎尖叫的僧人走出帐外,刀起刀落,两只耳朵和一颗鼻子就掉在了地上。
痛苦的僧人在地上打着滚,尖叫着捂住自己已经变成扁平的脸。
在来使的惨叫中,马良抬起头,看向长江的另一边,仿佛能够看到高台之上那个坐在白莲宝座上的神祗。
隔着长江,两人摇摇相望着,眼神冷厉或者是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