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脚还没登上青云梯,便如此不齿我们这些亲族长辈。待他日得了富贵,我们怕是要仰她鼻息活。如能得好受点委屈也就罢了,怕就怕她指缝漏不下半滴油,咱还得小心伺候着供着。”
梁氏越说越无望,哭嚷道:“日子没盼头了。什么人养什么人,芊丫头这般,四哥四嫂又能高看咱们到哪份上?”
“高看?”云崇廉冷笑,:“爹娘还不知道吧,我四伯从外带了个半大小子回来。听说被安排了跟小十二一块住,人一家子亲厚着呢。”
他上头两兄长,五房只这么点产业。以后分家,长子占大头,轮到他还剩什么?他五岁时,爹就跟四伯商议过继的事。四伯死活不肯。也是老天不疼他,没几年小十二来了。
现在四伯四伯娘倒良善,在外随便捡了一个回来帮小十二支立门户。敢情是看不上他这亲侄子。
傍晚时梁氏也听说了此事,掩嘴抽噎着:“都都有儿子了,还…还领一个回来?多大了?别…别是咱真误会了四哥四嫂。也许人确实不愿芊丫头做小,在外给寻了个忠厚的?”
云从嫣眼巴巴地盯着她十一哥。
“比小十二大不少,应该小云从芊一点。”云崇廉大概明白娘的意思了,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云粱拿了巾子,过去给妻子擦拭哭红的脸:“以前谈过继的时候,四哥总说担心闺女嫁到别家不好过。芊姐儿又那等样貌,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放心。”
“这么一说,那就是了。”梁氏面上阴转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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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了两日,云崇青出行累下的疲乏消尽。算计着日子,距离他姐生辰也就只剩一月。在白鸭河边晨读完,用了早饭,便喊上记恩、小漾一道上街。
“有码头就是不一样。我感觉这一点不比孟籁镇差,地方还大。”记恩走走看看,兴致盎然。
小漾现在有伴了:“明天我带你去码头买鱼,来来往往的船只,一溜排的摊位,人挤着人,可热闹了。”
“成。”
从三里街出来,一路到城东,记恩数了数,他一共逮着二十一位偷窥他的行人。抬手再次摸摸自己头上的布巾,还在。难道他脸上写着外乡人?
走在前的云崇青,目不斜视,直奔银祥楼。进到楼内,还没到柜台便闻背对着门的几位妇人在议论。
“你说云老四是不是缺心眼?又不是没儿子,竟把那么标致的闺女留在家里招赘,他不怕以后赘婿和儿子闹上?”
“是啊,而且他闺女比小子大了九岁。真是想得出来?”
“也不知云老四找了个什么样的俊才?听说人已经带回来了,比他闺女小。”
“小才拿得住呀。要我说,他还是怕一个儿子撑不起来。”
迎客的银祥楼掌柜认出了云家小儿,赶紧拳抵上唇清了清嗓子,几个妇人立时闭嘴。
“小公子这边看,楼里才到一批南边的样式,您为令堂买还是给长姐挑的?”
正要答话,云崇青余光扫见记恩从身边经过,去到那几位妇人身后,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几位妇人转过身,看了一眼立于掌柜身边的漂亮男娃,脸上尴尬。
“小师傅。”
记恩摘下头巾:“无意听闻几句,小僧愧疚难当。原是与青小哥儿有缘,在云四叔家中叨扰几日,不想却引起蜚语,差点害了云家姑娘。小僧惭愧,这就告别…”
“不不是…”几个妇人傻了,打量完三步外未脱奶膘的小和尚,你看我我看你,云老四带回的是这位?谁丧良心地瞎传?
看来他在云四叔家待不久了,记恩伤心写在脸上:“口舌利剑,毁人清誉,胜伤人性命。小僧一时私心却造下如此罪孽……”
“别别别,小师傅,您就当刚什么也没听着,该干嘛干嘛。我们现在就去给您把这当中的误会澄清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几位妇人首饰也不看了,忙不迭地别了掌柜。
澄清有何用?悠悠之口难堵。记恩耷拉着眉头,大芊姐本来就难嫁,云四叔四婶都快愁白头了。现在好了,又来了这么一出。
云崇青在心中过着人,记恩来他们家才两日,又没出过门,知道他的不多。而能把一团孩子气的娃子,强与他姐连上的,那就更少了。挑了两套头面样式,与掌柜约定了时间来取,便离开了银祥楼。
记恩蔫蔫地跟在后,原和小漾哥说好去南市,这会也没心情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云崇青脚下慢了些,低声说道:“你不必离开,五姐不是要在五严镇办酒坊吗?你可以先搬去五严镇上我外祖家老屋。那老屋每年我爹都会修缮,青砖灰瓦,两间房带着个小院。不大,你住着正合适。而且镇子离这只六七里路,也不远,你每天来回都可。”
圆眼一亮,记恩忙到:“行吗?”
“行的。”云崇青唇角微扬:“你去住,老屋有了人气,老鼠都能少几窝,要省我爹不少事。”他爹娘留着外祖的老屋,除了想留个念想,未尝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况且,五严镇西边山清水秀,南边大片良田,出入有官道,是个极好的居地。
记恩眉开,云崇青回过头看向前,见着一人自他家千穗绣坊出来,双目不由一缩,微挑的嘴角慢慢落下。他怎么会在三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