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
“不到文殊院,不识黄山面!”
大概自从建成文殊院,便有了这句话,也恐怕是文殊院的如此说,为了让大家来拜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早没了踪影,文殊院改名为玉屏楼,并非楼中有玉屏,而是楼在玉屏峰之上。
一般屏风,小则二屏,多则六屏,再大也不过八屏。但是玉屏峰的屏多达千折,而且是以石为屏,以松为文。这上千的玉石屏风一层层地由山下向中央聚拢,中间一线,是玉屏梯,远远望去像一朵初绽的莲花,莲心则是旧时的“文殊院”。
于是文殊菩萨不见倒也对了!这玉屏峰本身不就是文殊吗?只是人在佛心,而人不自知,如同登玉屏峰的人,只觉得山路奇险,两边石壁差堪容身,却没想到自己正走在黄山最美的风景之中。
从天都峰上的天梯,回首玉屏峰,缥缥缈缈地隐入云海,真是有若仙境,如游梦中。
我心想:“不到文殊院,不识黄山面,下面应该再加一句:”不涉天都险,不识文殊面!“
蓬莱
黄山在安微,距海远,却跟海结了缘。
倒不是说黄山是从海里冒出来,这世上有几座山不曾为沧海呢?
黄山之海,是云海!所谓黄山因松而奇,因云而秀。黄山的美,除了原先具有的嵯峨山岩,松与云更不可少。所以也能说黄山是以石为骨,以松为血肉,以云烟为呼吸。而黄山是占地一千二百平方公里的大山,它的呼吸便成为云海,云海中的山,也不再是山,而成了岛!
“蓬莱三岛”就是这样得来。
三道奇石,耸立山间,前扼玉屏峰之峻,后勒天都峰之险,却又卓然独立,自成家数,任是谁走到三岛之间,都忍不住叫一声:奇山!
实际三道奇石,不过几丈高,只能称石,不能叫山。可是不仅成为了“奇山”,而且变为了“仙岛”。
当风起云涌,由黄山西海飘来,缓缓流过两大山峰之间,那三道奇峰只露山头,在万顷的云波间浮浮沉沉,不论住在文殊院,或行在天都峰的人,远远望去,都像极了三座若隐若现的海岛。
至于月出东山,整个山谷洒上一片宝蓝色,那三座奇石一侧映着月光,一侧隐入黑暗,把长长的石影拖向山谷,就更像梦中之岛,立在一片蔚蓝的海洋中间。
所以山不在高,也不在有仙无仙,而在其姿态之奇。譬如这蓬莱三岛,在黄山群峰之间,大小只堪做盆景,却能小中见大,使人们走到这儿,突然像聚光镜般把七十二峰的印象,全凝汇到一块儿,发出鬼斧神工的赞叹。
蓬莱三岛的妙,就在此。所以有人说它是黄山的心灵,藏在深谷之间。也有人讲它是黄山之眼,如秋水、如宝珠、如寒星……。
天梯
站在迎客松前看天都峰,像用条长尺,在光滑的山壁间直直画了儿道,上面是入天际的云烟,下面是不知其底的深谷。
那直直的几条线,就是直通“天都”的天梯!
早上,年纪较长的队员,纷纷掏出巧克力、牛肉干等零食,塞给我们这些准备上前线的小老弟、老妹们,又十分戏谑地拥抱一番:“好自为之啊!”“多保重啊!”可惜黄山无柳,否则这文殊院前就成了“灞桥”!那迎客松下反成为了“阳关”!
天梯之前是登山站,几个穿人民装的管理员检视行李,大的背包一律搁下,又叮嘱登山中途少做停留,免得下面的人上不去。大有此行是只能向前,纵使有刀山剑海也不容后退的意思。
遂想起日本名登山家三浦裕次朗登艾佛勒斯峰的那句话:“此刻我已不畏惧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败。”
“我已经无法将”危险的前进‘,转变为“困难的后退”。所以只有选择前进!“
过去听人说:“登黄山,小心别擦伤了鼻于!”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踏上七十度的天梯,才发觉鼻子真快要碰上前面的石阶。
一阶一阶的做法,至此已行不通,因为路陡得容不下那许多阶。于是只好做左一脚、右一脚,交次出现的情况,仿佛在山壁上凿洞攀援,那洞不平行,而是交错的!
前面沿途帮过大忙的路边铁索,也不够用了,必须一手拉索,一手攀岩。所幸那岩壁间特别凿下了许多深层,恰恰容得手指。登山者必须运指如钩,才能保得平安。
记得小时候去指南宫,见过一联:
“且拾级直参紫府 乍回头已隔红尘”
此刻便改作“且攀摇直上天都 莫回头了却尘缘”
这后一句岂不妙绝!?当作二解:
莫回头!否则失足坠下,便将了却今世的尘缘!
莫回头人间世!且了却尘缘,直上天都吧!
天都
从天都回来的人,少有人真能说得出这黄山绝顶的景象。
是因为行过天桥,已经筋疲力竭而无心赏景?
是因为天都之为天都,如同极乐之为极乐,既己是至善至美之地,也便无喜无嗔、无贪无念,但愿一片融融,不可说、不能说,无法说也不必说!?
是因为天都峰总笼在一片迷雾之中,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连自己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