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这些年见得太多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看过听过数不清的人心险恶,在翁岳天心底,自然就形成一种近乎本能的东西……那就是,谨慎。
是的,这两个字很普通,人人都会说,但真要做起来,像翁岳天这样溶进骨子里去的谨慎,却不常见。他的冷静,某些时候,会变态得像机器。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吧,如果你妹妹还活着,如果你们有缘,始终会再见的。”翁岳天不咸不淡地安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只是短短数十秒他就决定,不会提到关于文菁的事。因为,现在让两姐妹相认,见面,未必是一件好事。当年文启华的事件,疑点重重,他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心底始终有根刺……魏榛。这个人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没有搞清楚魏榛会不会对文菁不利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如就这样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为好,有些事,既然隐瞒了,就该继续,这样对文菁也许是最好的局面。
魏婕泪不成声,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发出来,紧紧揪着人的心:“岳天……岳天……我很害怕,我总觉得自己无法融入现在的生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当个恶毒的女人,不择手段把你抢过来,可是我……我做不到,你告诉我,怎么才可以不想你?岳天……岳天……”
一声一声的哭诉,犹如破碎的七弦琴,凄婉得让人心悸。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不甘和嫉妒,但正因为这样,反而令翁岳天一时间语塞,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劝慰,她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等于是将大家不愿触及的话题陡然上升到一个高度,不得不去正视,却又相当的矛盾。
如陷在沼泽,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曾经爱得那么深,刻进骨子里的爱,因她的“死”而终止的缘份,如今再临,除非他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否则怎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这不是街边上陌生的路人,不是与他不相干的人,这是他深爱过的女人!可此时此刻,他偏偏不能干脆地许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理智的弦,在这哭声中悄然崩裂……良久,才听一声沉痛的叹息,翁岳天长臂一伸,揽着魏婕的肩膀,她像是溺在水里快要死了的人瞬间抓住了一根稻草,狂喜之下,忘情地抱住翁岳天的腰,将自己颤抖的双唇凑上他的脸……
魏婕用力吻着他,无声地祈求着他的温暖和怜惜,时隔四年多在,再一次与他这么亲密地接触,她仍然无可抑制地战栗,激动,只想要与他吻得更深更紧,恨不得能完全与他融为一体!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疯狂,让她迫切地想要全部霸占!
无论魏婕怎么使劲都撬不开翁岳天的牙齿,她只能亲吻着他的唇,却不能更近一步。翁岳天冷凝的眸子犹如井水一般深邃沉静,没有因此而激奋。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居然,他的心里微微有一点不适应魏婕,他习惯了文菁嘴里清甜干净的味道,如果现在吻着他的女人不是魏婕,他早就推开了。魏婕嘴里有一种他不喜欢的气味……似乎是淡淡的烟味。
魏婕用她的热情在呼唤着翁岳天,却怎么都暖不了他的唇。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惊愕地退开了去……她哆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相信,他连一个吻也吝啬给她吗?
魏婕惶恐地冲他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吻你,我怎么可以忘记你已经有女人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不是了……”魏婕痛苦地捂着脸,尖锐的疼痛在心上狠狠划过,翻开了她血淋淋的伤口。
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如此的低姿态,带着慌张的自责,带着悔恨的哭诉着,好像是她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翁岳天的心,收紧了又张开,张开再收紧,全是满满的痛惜。冷硬的心,一点点融化在她晶莹的泪滴里……
这一晚,文菁特别精神,没有早早地犯困,坐在沙发上不停织围巾。翁岳天不在家,时间过得很慢,平时她都会因为嗜睡而把这空虚寂寥的时光打发过去,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就是执拗的不肯去睡,潜意识里有骨子韧劲在,她竟然把围巾给织好了,原来计划是要过两天才完工的。
米白色的围巾,朴实无华,摩挲着这柔软,想象着将它围在他脖子上,为他抵挡着凛冽寒风……他会开心会惊喜的吧?他能体会这围巾其实是编织了她满腔的情意吧?
文菁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眼神发亮,可是在她瞥见墙上的挂钟时,神情一滞,如同有一片乌云笼罩着……已经11点了,他怎么还没回家?
文菁告诉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他只是因为事情没有办妥,所以才耽搁了……他是大总裁,难免应酬多,她应该多体谅他,而不是无故去胡乱猜测什么。
文菁将围巾收好,放到卧室的衣柜里,琢磨着等圣诞节的时候送给他……如果圣诞节那天,可以一起烛光晚餐就好了,那该有多浪漫啊。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可是还有一个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她到底要不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呢?文菁无法想象翁岳天会是什么反应,但今晚翁震的来那一遭,彻底让她醒了,她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她不仅要知道翁岳天究竟会怎么做,更重要的是,她必须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打算和她结婚!宝宝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她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爱她的丈夫,而不只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同居!
文菁想在圣诞节那一天,在轻松美好的氛围里,与他谈这些事情,还有三天的时间,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情绪,好好的,酝酿一下。要揭开尘封多年的记忆,揭开烙印在她心上的创伤,何等容易?要下决心问他会不会娶她,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断……只希望,他的回答,不会让她失望……
人生就是如此,你以为有足够的时间,你在某件事情上只是小小的犹疑了那么一下下,或许换来的就是难以估量的后果,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难以入眠的又何止文菁一个呢……
某一栋老旧的楼房里,文家,是出了名的简陋寒酸,今夜,这么晚了,却迎来一位富豪访客,他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看样子是保镖……
文晓芹满脸疑惑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年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叫文晓芹是吧?”魏榛象征性地问问,实际上他不仅知道文晓芹的名字和住处,还知道她以前很穷,近来傍上一个大款,却只能做情妇。
“你是?”文晓芹漂亮的脸蛋上,狭长的丹凤眼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自己何曾认识这样的人了?
“你可以不用认识我,你只需要认识这个就行。”魏榛轻轻朝保镖抬了抬手,慈善的面孔笑容可掬,怎么看都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保镖拿出一张支票摆在文晓芹面前。
文晓芹在细细数了一下支票上的零,惊叫出声,差点跳起来……一百万!
一百万!噢……天,她即使是傍大款都没有这么好的事,对方从没有如此阔卓地一下给她一百万!
文晓芹坐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仪态,笑得脸都变形了,猛地将支票抓在手里,喘着粗气。
“你想我做什么?”文晓芹也不是傻的,这个中年男人必定有所求,否则怎会一甩就是一百万。
魏榛很满意她的反应,笑容里隐约透出一丝轻蔑。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有文晓芹那样的小人,才会被他所用。假设他面对的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许多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一百万不是那么容易赚的,如果你提供给我的消息没有价值,如果你没有起到作用,这一百万,你一分都拿不到。”魏榛既然已经肯定了文晓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向来,他对这样的人只会轻视,如不是想要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他连正眼都不想看她。
“你想知道什么?”文晓芹的兴奋劲儿顿时褪去了大半,瞄了一眼那凶神恶煞的保镖,再看看这笑里藏刀的中年男人,文晓芹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一百万,自己是否有能力得到?她傍大款连一栋房子都还没弄到手,就只有身上戴的这一套钻石首饰,她爱财如命,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支票飞了。
魏榛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七年前,你父亲曾经收养了一个女孩儿,我想知道,你对她,了解多少,我要听全部关于她的事情,每个细节都不要漏掉。另外,我还查到,你父亲最初并非姓文,是什么原因使得你父亲会改了姓氏?”
居然是冲着文菁来的!
文晓芹内心的震撼难以形容,文菁那贱种还真能搞事,她惹到什么人了?文晓芹有的鼻子有时也很灵,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眼前这个人,不像是文菁的朋友,那么,竟然会不惜一百万来打听她的事,只会是……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