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冬,完颜宗翰已破代州,率西路金军直逼太原。此时,童贯以广阳郡王之名坐镇太原,担任河东宣抚使,负责指挥河东各路宋军防御。然而,他心中早已恐惧金兵锐不可当,暗怀退意。
十月廿八,武德大夫马扩自代州归来,入见童贯,面色凝重地报告金兵的动向。他说道:「粘罕已破代州,并遣使者来见,说起张觉叛盟之事,言辞甚是傲慢。粘罕两白旗军中精兵强将,兵锋极盛,恐难以抵挡。」
童贯闻言,勃然色变,怒斥道:「金人初立国,怎敢如此放肆!」然而,他心中却早已暗自惊惧。马扩见童贯如此反应,进一步劝谏道:「金国如今声势浩大,若不早作堤防,恐河东之地将不保。我等须急速集结诸路兵马,整顿防务,以保太原之安。」
童贯沉默不语,心思飞转。他心中清楚,金军气势正盛,若强行抵抗,太原恐难保全。况且,他早已心怀逃离之意,不愿与金军正面相抗。正思忖间,金国使者汉军正白旗大学士王介儒奉命到达太原,递上完颜宗翰书信。信中言辞极为傲慢,直指宋朝纳张觉叛臣为由,要求割地燕山云中河东河北东西五路赔偿。
王介儒傲然说道:「贵朝当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方可保全宗社,不然大金十旗大军长驱南下,势不可挡。」马扩闻言,大怒道:「兵者凶器,天道厌之!金国之所以能灭契丹,亦赖我宋朝之助。今你等背盟而来,举兵犯我,岂不知天理难容!」
然而,王介儒毫不畏惧,倨傲回道:「你宋国若有力量,何至于此?我等兵锋已至,岂会畏惧。你等若不割地让步,国破家亡,恐指日可待!」说罢,扬长而去。
童贯被马扩之言和王介儒的威胁弄得愁容满面,他与幕僚宇文虚中等人商议,暗自决定弃守太原,逃回开封。他说:「粘罕此番来势汹汹,我军难以支撑。不如暂弃太原,待两国重修旧好再作打算。」
张孝纯、刘士英等人得知童贯欲逃,急忙进谏。张孝纯慷慨陈辞道:「王爷,太原乃河东屏障,地势险要,城池坚固,民众久经战火,早已习战。若我等团结一心,未必不能守住城池。王爷若此时撤离,人心必散,河东恐将不保!」
然而,童贯早已下定决心。他愤然叱道:「本王受命为宣抚使,非守土之臣,尔等若欲死守太原,自行负责便是!」言毕,童贯不再理会众人,匆匆回帐,与亲随秘密准备撤退。
入夜,童贯趁黑夜率亲信悄然出城,沿小道逃离太原。一路上,他面色苍白,心中只盼能够早日抵达京师,保全性命。
次日,张孝纯得知童贯弃城逃去,不禁仰天长叹:「童太师平日威风八面,临战却弃城而逃,抱头鼠窜,有何面目再见官家与天下百姓!」刘士英与方笈等人亦悲愤不已,苦劝张孝纯继续守城。
太原城内众将士得知童贯逃走,士气顿时大乱,许多守军惶恐不安,纷纷议论是否应随童贯逃命。然而,张孝纯坚守城池,与刘士英等人竭力安抚军心,布防城头,准备迎接金军的进攻。
金军两白旗席卷河东,南下之势如滚滚狂潮,不可阻挡。完颜宗翰亲率西路大军,沿忻州一路南行,势逼太原。守忻州的太守贺权早已心生怯意,知金军势大,难以抵挡。他暗自揣度,若能主动迎降,或许能保全城池与自身性命。
于是,当金军抵达忻州城下时,贺权竟然不设防备,反而开门张灯结彩,命人在城门口设宴迎接十旗王师。完颜宗翰见此情景,心中大喜,认为宋军已然溃散,不堪一击。为表恩宠,他下令军队暂时不入城,领兵继续南行,直逼太原。
南行不久,金军抵达石岭关。这座关隘地处忻州与太原之间,是通往太原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攻破此关,太原城将暴露在金兵锋刃之下。完颜宗翰深知此关重要,命正白旗梅勒详稳完颜突合速率八个谋克女真勇士,准备强攻关口。
太原城内,守将张孝纯得知金军逼近石岭关,心急如焚。他深知此关若失,太原危在旦夕。于是,他召来辽国降将耿守忠,命其率领八千步军,联合将军冀景的骑兵前往守关。
耿守忠虽是降将,但在张孝纯面前极力表现忠诚。他领命出城,率步军急速赶往石岭关,与冀景会合。两军抵达关前,立即布防,准备迎战来犯的金军。
金军如潮水般涌至,完颜突合速的正白旗谋克迅速包围石岭关。关内宋军严阵以待,冀景与耿守忠联手指挥步军与骑兵,企图死守关口。然而,金军阵中兵多将广,尤其是完颜突合速麾下的八谋克之兵,皆为精锐之士,久经战阵。
战斗很快打响,女真勇士如猛虎般扑向石岭关,攻势凶猛异常。宋军步兵虽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渐渐不支。耿守忠站在关头,目睹金军攻势猛烈,心中暗生异念。他虽降宋多年,但始终未被重用,心中对宋朝存有怨恨。如今金军势不可挡,他趁乱心生投降之意。
战局陷入胶着之际,耿守忠忽然下令撤兵,主动打开关口,向金兵献关。完颜突合速大喜,金军长驱直入,冲入关内,将宋军杀得片甲不留。关内宋军数万人,除少数人突围外,几乎尽被屠戮。
冀景眼见耿守忠背叛,不敢返回太原,唯恐张孝纯责问。他无奈之下,率残部向南逃亡,转投汾州。
石岭关失守的消息如疾风般传至太原,城内将士皆惊惧不已。张孝纯闻讯,怒不可遏,痛骂耿守忠卖国求荣,但也深感大势已去。石岭关一破,太原再无天险可守,金军攻城只在旦夕之间。
太原城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张孝纯立刻召集城中将领商议应对之策,他深知接下来的战斗,将决定太原城的生死存亡。
十一月的冬风凛冽,太原城外,金军旌旗蔽日,漫山遍野尽是披坚执锐的金兵。完颜宗翰坐镇中军,凝望着不远处的太原城。自石岭关破,金军如入无人之境,连破赤塘关等重镇,直逼太原。原以为宋军早已胆寒,城池不堪一击,然而事与愿违,太原的坚守远超预期。
城内,两万军民同仇敌忾,誓死捍卫这座古城。凡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无论平民还是士卒,皆奉张孝纯之令,领兵器上阵。他们昼夜不停,轮番登上城墙,抵御金军攻势。刘士英与王稟亲自上城督战,指挥士兵严防死守。太原城狭小,仅方圆十余里,但高耸的城墙和勇猛的守军,成为了金军难以突破的屏障。
完颜宗翰几度派兵猛攻,但每次都被太原守军顽强击退。宋军虽人数不多,但凭借坚固的城墙与地势险要,始终未让金军得逞。完颜突合速率领的精锐部队数次尝试破城,都在箭雨与滚石下损失惨重。太原城头的宋军仿佛化身成一座铜墙铁壁,将一波波金兵拒之城下。
战至第十日,完颜宗翰的耐心渐渐消耗殆尽。他立于阵前,望着城上插满了羽箭的城垛,眉头紧锁。攻城的代价越来越大,日复一日的猛攻,不仅没有撼动太原城,反而让金军士气受到打击。战场上,女真勇士们的尸体逐渐堆积,鲜血浸染了雪地,完颜宗翰心中暗自焦急。
城头上,刘士英看着金军几度进攻未果,嘴角微微扬起。他清楚,太原城虽小,但只要能坚持下去,必有一线生机。尽管城中粮草渐少,士兵日渐疲惫,但在敌人的重重围困下,士气依然高涨,军民上下同心,不畏生死。
完颜宗翰意识到,再这样硬攻下去,损失只会更大。于是他改变策略,停止了对城的直接攻击,转而布下铁桶般的包围。金军严密封锁四方,不让任何粮草或援军进入太原,务求将城中守军困死于饥饿与孤立之中。
太原城顿时与外界失去联系,城外风雪肆虐,城内更是阴云密布。张孝纯坐镇府衙,时刻留意金军的动向,他明白金军虽已暂时停止攻城,但这只意味着更加漫长的围困与折磨将随之而来。太原被围如铁桶一般,孤立无援,任何外界的支援与音讯皆断绝无望。
然而,太原守军并未因此动摇。他们依旧日夜坚守,期盼着某个时刻的转机到来。张孝纯深知,此刻的太原城已经走到生死存亡的关头,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如何熬过金军的围困,等待援兵的到来。
夜晚,风声在城头呼啸而过,士兵们披着冰冷的铁甲,紧握兵器,站在城墙上,守望着这座古老的城池。他们清楚,在这场殊死搏斗中,太原城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屏障,更是河东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