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二月初四,金兵初退,京师重回平静,然朝中仍是风云暗涌。天子赵桓自知此次依仗宇文虚中的斡旋,勉强保住了汴京,但搜刮金银四百二十万两民脂民膏及赵枢送质金营的屈辱之举已让大宋士气跌至谷底。金兵虽暂时退去,然赵桓心中隐隐感到,这场危机远未结束。
姚平仲袭金营大败之后,赵桓惊魂未定,竟以「劫营失败,需严加问责」为由,将久经战阵的种师道与忠心抗敌的李纲贬斥,而那些通敌的奸细之徒反而高居不下,口口声声劝议和、求和。京城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城内主战将士更是群情激愤。
然而,此时的京城并非无人血性。城内的太学生和百姓无法再忍受金兵蹂躏中原的耻辱,愤而上街呼号,聚集到宫前,齐声痛斥朝廷的软弱无能。他们齐聚御前,声泪俱下,请求赵桓恢复李纲和种师道的职务,保家卫国。声浪如潮,震动皇城,赵桓在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勉强恢复了二人的官职。
李纲复职之后,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不计前嫌,立即着手整饬军备,将城内能战之兵重新布防。种师道回到前线,亲自指挥守城,将士们感念他的忠勇,纷纷聚拢在他周围,决意誓死抗敌。
此时,完颜宗望再度率两蓝两黑四旗大军逼近开封城下,试图一举攻破城池。然而,种师道率领精锐西军,亲自上阵指挥,调动军士死守城墙。西军悍勇,士卒们浴血奋战,毫不退缩,金兵屡次攻城,均被击退,死伤惨重,连完颜宗望也不得不感叹西军之坚不可摧。金军久攻不下,士气已显颓势,完颜宗望无奈,最终停下攻势。
初时,金人犯京,蔡懋为主帅,不敢轻动,严令不得擅自放箭、抛石,禁用霹雳炮与猛火油柜等大杀器。将士们积怨已深,心中愤懑。李纲复职后,立即改弦更张,发布激励士气的命令,称凡能斩获金人者皆可厚赏。此举令士卒们士气大振,个个摩拳擦掌,誓要杀敌报国。果然,完颜宗望见宋军士气高昂,开始感到忌惮,不得不稍稍引兵后退,但仍坚决要求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并以亲王赵枢为质,方肯撤军。
然而,在这片沸腾的士气之下,却暗流涌动。就在李纲与诸将整顿军势之际,朝中的主和派却已暗中行动,将赵桓再度劝动。赵桓自登基以来便摇摆不定,心中对金兵的畏惧未减。面对主和派的怂恿,他的决心再度动摇,竟悄悄决定继续与金议和,割地以求暂时平息战火。
夜深人静之时,赵桓将宇文虚中秘密召见,将那封被李纲截留的割让三镇诏书交予他,让他星夜送往金营,私下里完全应允金军的苛刻条件,割让燕山、云中、河东、河北东西五路、赔款纳贡,甚至尊完颜吴乞买为「伯父」。宇文虚中带着密诏出发,城外一片静谧,除了巡夜的兵卒,几无人知晓赵桓的决定。
金人得了诏书,又得了赵枢为质,心中满足,完颜宗望遂命其军北撤,不再计较宋廷未全数送交的金帛。金军退出之时,甚至将滑州、浚州两地归还宋朝,以示诚意。
数日后,开封城中传来消息,金军二月十日自牟驼岗开始撤退。张叔夜与几位忠臣闻讯,疑惑未解,他们以为金军撤兵乃是宋军齐心协力所迫,未料竟是赵桓私下所允的割地条款达成所致。当得知朝廷已将黄河以北疆土拱手让与金人之时,张叔夜如受重创,心如刀绞。他面向北方,跪地放声大哭,眼泪滴落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哽咽着喊道:「河北河东五路百姓以血泪守疆,千里山河即将落入敌手,朝廷竟弃他们如弃敝履……百姓如何不寒心?」他的哭声引得周围众将和士卒俱为之动容,皆暗自垂泪。眼看这些付出血汗的百姓被弃之如尘土,人人心中痛恨,却也无能为力。
李纲闻讯,怒不可遏,心如刀绞。自勤王军抵达以来,开封本可凭借精锐与气势守住,然而赵桓的妥协却让他所有的苦心和军民的坚守变得徒然。此刻,他深感无力,几乎忍不住要质问赵桓,但他明白,这样的质问也无济于事。残酷的现实让他清楚,即便忠臣竭力守卫疆土,朝廷中人仍会暗中妥协、苟安,抛弃江山百姓的血泪,只求一时之安。
而此时的赵桓,却早已放下心中大石,暗自宽慰自己,认为以割地求和暂时保住了大宋的京城。然而,他未曾意识到,此举所带来的失望与耻辱,将在朝野间掀起怎样的波澜,士气必将大大受挫,百姓之心亦将渐渐离散。
二月初十,金军终退,开封城劫后余生,百姓无不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经过了三十三天的围城,城中的物资已经消耗殆尽,民心士气也在一场场残酷的战斗中消磨殆尽。开封虽然得救,但这三十三天的苦难,却让全城上下意识到,国之危亡已迫在眉睫,若再无力挽狂澜,恐怕大宋江山终究难逃金人之手。
赵桓看着劫后余生的开封,心中五味杂陈,面向北方的方向久久凝视,不知是怨愤,抑或是无奈。他这一场仓皇求和换来的暂时平安,终究也只是饮鸩止渴,不知何时,金军将会再度卷土重来。而京城的百姓,文武百官,也在这短暂的平静中,嗅到了未来的不安与动荡。
京师告急解除,汴京的百姓们开始欢庆,而朝中的忠臣良将却忧心忡忡。种师道深知金军撤退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金国不可能就此甘休。于是,他立即上奏赵桓,请求趁金军渡河之际,分兵追击,给予金人重创。种师道言辞恳切道:「金人初退,士卒懈怠,若我大宋趁其渡河未稳之际猛攻,必能重创敌军。若今日不击,将来必为中国大患!」
然赵桓畏惧金人再度反击,害怕激怒对方,心中踌躇不决,终未敢采纳种师道的建议。御史中丞吕好问亦上书言道:「金人得志,将愈发轻视我大宋,若不趁其疲弱时出击,恐其秋冬之时必举全国之力再来犯我。今日之事,乃我大宋存亡之战机,当速行备战之策。」
赵桓听闻此言,心中虽有不安,但仍未下定决心行动。李纲不忍见宋廷错失良机,遂再度上奏,提议仿效澶渊之役时的策略:「当年澶渊之盟,虽与辽人订立和约,然辽军撤退时,尚有重兵护送,以防其肆行掳掠。今金人撤退虽暂无敌意,但其行军迅速,若无护兵相随,恐仍会生变。臣请遣大军护送,以防万一。」
赵桓此时方觉事态紧迫,遂下令采纳李纲之策,命大军出城护送金军过河,并指示诸将于方便之时伺机进击。宋军将士受命,士气高涨,纷纷踊跃出城追击。然宰相李邦彦见李纲动员城内兵马追击金军,担心局势失控,急忙进谏天子道:「城中空虚,若贸然追击,恐招惹更大灾祸,须速令诸将撤回。」赵桓闻言,心中惧怕,遂急令宋军撤回京城。
宋军将士已然追至邢州、赵州之间,眼看即将赶上金军主力,忽得退兵之命,无不扼腕叹息。再得李纲力争追击时,宋军士卒心神已散,斗志全失。金军得以顺利北撤,不费一兵一卒。
金军北去,京师暂时得以安宁,赵桓随即开始整顿朝纲。他心中深知,此次国难虽暂告一段落,但朝堂内外的问题仍重重。他首先罢黜了畏懦无能的宰相李邦彦,起用张邦昌为太宰门下侍郎,吴敏为少宰中书侍郎。李纲因有功复职,知枢密院。耿南仲升任尚书左丞,李梲为尚书右丞。
朝堂风雨过后,赵桓自以为稳定了局面,然不知更大的危机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