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金军的大营中,气氛紧张而肃穆。尽管完颜宗翰下令全军围攻,太原城的宋军依旧坚守,士气不减。此刻,城中的援军早已撤去,而传闻中那所谓「江南女贼」携带的火器也迟迟未曾再现。完颜宗翰越发坚信,那日镶黑旗和镶红旗所见不过是宋军施展的妖人障眼法,为此特意调来北地萨满法师为士卒们进行驱邪仪式。
营帐一角,完颜希尹却独自陷入深思。他手中紧握着几片被马克沁机枪打穿的盔甲碎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细小孔洞,眉宇间尽是凝重。尽管完颜宗翰试图说服自己和众将士,那些火器只是宋军的障眼法,但希尹心中明白,火器是真实存在的威胁,且威力远超金军对宋朝武备的常识。
完颜希尹的案头还摆放着几枚铜质子弹头。他拈起一枚,细细端详,指尖感受到铜弹头的质感与份量。这种奇异的子弹,显然极耗资源,而铜在宋朝几乎等价于钱财——这一发现使完颜希尹愈发确信,这支江南女贼领军的部队不惜血本,是真正在研制和使用火器。他心头浮现出些许不安,这支军队的资源调配,恐怕并非寻常的山贼土匪所能为。
深思良久,完颜希尹提笔写信,信中的收信人是现驻东路军大营的高丽正黑旗旗主拓俊京。拓俊京曾两年前与舟山军交战时遭遇过类似火器袭击,回国后研制出一种名为「炸壶」的武器。这种火器虽威力不及那奇异的机关枪,但也具备了远程杀伤能力,对抗宋军骑兵与密集阵时甚为有效。
东面几百里外真定府的正黑旗大营,营中一片安静。夜幕深沉,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完颜宗弼(兀术)正端坐于主位,手中捧着方梦华的画卷,目光凝视着那清秀绝丽的容貌,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贪婪和喜悦。画中女子容貌俊逸,虽是江南人,却带有一抹坚定的英气,与一般南方女子的柔弱截然不同。宗弼仿佛已看到,若此女子成为他的妻子,江南的财富和资源将大大助力他在金国内部的地位,甚至登上都勃极烈之位。
宗弼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果然是佳人。」他喃喃自语,「若真能成亲,这江南美人之财必为本旗主所用,将来大金之天下,何人可与我争锋?」他心中盘算着,若能借此攫取江南的经济资源和火器技术,那他在宗室之中将再无对手,下一任都勃极烈(皇帝)的位置触手可得。他不禁畅想未来的宏图霸业,一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此时,拓俊京站在完颜宗弼的营帐一旁,眉头微皱,神情凝重。他刚收到来自完颜希尹的信件,信中不仅详细描述了方梦华在军中的战功,还附有几片破损的盔甲碎片和几枚铜质的子弹头。看着这些残片,拓俊京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拓俊臣的死历历在目,那是他弟弟,在磁州高丽军中溃败后,拓俊京一直怀疑背后必有劲敌,如今得知弟弟正是死在方梦华手下,更是感到不甘。
拓俊京拿起那块盔甲仔细端详,只见上面一个个小而锐利的破洞,不由得心头一震。虽然他曾仿制舟山军的火器,发明了所谓的「炸壶」,但这种机关枪一般的火器技术显然更为可怕。拓俊京的眼神微微闪烁,心中不禁思索如何对抗这种新型火器。他回忆起弟弟的惨死,心中怒火难平,同时更意识到,若自己能够逆向破解这种火器技术,必能在大金朝中立下大功。
他走到完颜宗弼身旁,语气郑重地说道:「四太子殿下,这江南女贼的火器不可小觑,若要真正收服她,恐怕需得在军力和技术上压倒她。末将曾逆向研制了‘炸壶’,但这种火器的杀伤力远不及她的火器,眼下若要继续研制下去,恐怕还需殿下提供更多资源。」
完颜宗弼收回对画中美人的眷恋之情,冷冷一笑,「既然你有这等决心,本旗主自然会全力支持。不过,在她嫁入大金之前,务必确保她的火器不再给我们制造威胁,否则这个女人将是我宗室未来的祸患。」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几分森冷的杀意,「若她不愿从命,终究不过是个江南女贼罢了,早晚会被我征服。」
拓俊京点了点头,心中暗下决心。随后,他小心地将破洞盔甲和子弹样品收起,带回自己的营帐,准备连夜研究。他知道,破解江南女贼的火器之路并不轻松,但若能成功,不仅是替弟弟复仇,更能助宗弼一臂之力。
深夜,真定府大营的油灯依旧亮着,映照着拓俊京的脸庞,眼神如火般燃烧。他心中清楚,这场对抗已不只是军队与军队的较量,更是一场关于智慧、资源和技术的比拼。而他,将在这场斗争中为大金开创出全新的火器时代。
翌日清晨,拓俊京的回信送达营中。信中描述了当年他在江华岛作战时的见闻,尤其提及舟山军火器的诡异之处和战场上那惊魂动魄的杀伤力。拓俊京言及自己研制的炸壶威力虽不及女贼的火器,却可暂时用于震慑宋军并抑制士气。
完颜希尹心中有了计较,随即向完颜宗翰提议引入拓俊京的炸壶战术,以破除太原守军的心防。完颜宗翰听后,脸色微变,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转而命左、右两白旗军加强封锁,务必逼迫城中宋军开战,以验证火器的实效。
而此时开封朝堂上仍然争论不休,激烈的唇枪舌剑在大殿中回荡。赵桓面带倦容,但神色凝重,坐在御座之上,看着群臣的辩论。
李纲和种师道站在主战派一侧,面色严峻。李纲拱手说道:「陛下,金国提出的条件实在苛刻,割让大名府,等同于放弃整个黄河以北的战略屏障。若此地沦陷,金军随时可以兵临京城开封,届时我朝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势。放弃北方重镇,便是弃守黄河天险,恐怕并非长久之计!」
种师道也随声附和:「况且,大宋的列祖列宗安眠在鞏义陵地,那是我朝千年基业之根本。若放弃祖宗之地,何以面对列祖列宗?迁都之言,未免有失孝道,也失去士气。臣恳请陛下三思。」
主和派官员中,唐恪站了出来,温言相劝:「陛下,迁都南方或许是更为长久的安保之策。如今金军势大,若我们继续强守黄河一线,消耗大量兵力财力,未必能护得住一城一地。不如将京城设为前线重镇,陛下可移驾江南,金陵、江陵、甚至成都皆为合适之地。我朝幅员辽阔,山川险要,迁都未必不可,何必固守北地而重蹈覆辙?」
另一位主和派的重臣耿南仲也上前附议:「正如许大人所言,南迁可为我朝赢得喘息之机。至于金人提出的和亲之事,方梦华不过是太上皇一时心血来潮封的郡主,不但非宗室血脉反而是反贼草寇。若和亲能换得太平,倒不失为两全之策。」
听到此处,李纲冷冷反驳:「方郡主虽非宗室,然她代表江南义军,在北方已然抗金,她若与金国联姻,南北夹击,我朝更是雪上加霜。况且,若以江南之地为北敌之盟,这无疑是将江南的安全拱手相让。」
这时,赵桓沉吟片刻,注视着两派激烈的争辩,眉头皱紧,内心徘徊不定。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诸位卿家所言,朕皆已知晓。迁都之策确有可行之处,但祖宗安寝于黄河之畔,实在令朕难以割舍。」
朝臣们都屏息静气,等待皇帝的最终决策。
赵桓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朕决定与金国遣使交涉。便说明,方梦华虽被封为郡主,但她行动多出自个人意志,不代表我大宋朝廷的立场。朕将下旨令江南义军逐客,以示我朝诚意。」
朝臣们闻言,面面相觑。主和派欣慰地点头,认为这一决定避免了更多冲突,且未割让国土。而主战派则忧虑重重,担心此举会让江南义军寒心,若方梦华不肯回撤,是否会因此激怒金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赵桓挥了挥手,沉声道:「诸位下去吧,各自筹备相关事宜。朕需再三思考,务求万无一失。」说罢,他缓缓起身,离开了大殿。
群臣逐一退下,殿内渐渐恢复了宁静。夜色笼罩开封,争议和疑虑却深深地植入了每个人的心中。这一刻,谁也无法预见,这份诏令会将大宋推向何种命运。
与此同时,金兵营帐外,萨满的法铃声响彻营地,驱邪仪式庄重而紧张。完颜希尹望向远方的太原城,眼中闪烁着冷然的光芒。江南女贼的火器虽未现身,但他心底深知,这威胁将是未来金宋交战中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