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七年七月的汉江,水位涨得出奇的高。奔腾的水流带着泥沙拍打着两岸,而在江北,成群结队的北高丽难民正冒着生命危险试图游过这道天堑。他们的目标,是对岸的江华租界或金浦市——任何能让他们远离奴役的地方。
然而,汉江的宽度、急流和南北交界处的巡逻队使这趟旅程成为一场血与泪的洗礼。
江华租界,西北角的临时码头,堆满了刚刚被打捞上岸的尸体。沈千山站在码头边,望着那些面黄肌瘦却又义无反顾试图投奔江华租界的北高丽人,心情沉重。
「都督,今天至少有五百人游江失败。浮桥那边的守卫又加强了,他们还在下游布了铁刺网。」身旁的助手汇报。
「收尸,给他们立个简易的碑。那些能活下来的,登记造册,先安置在城北的临时营地。」沈千山的声音透着疲惫。他明白,这些人如果不加以安置,很快就会成为社会隐患,甚至可能被南高丽利用,引发对江华租界的冲突。
「可是,都督,江华租界已经人满为患。那些北氏只会加重我们的负担!」助手低声抱怨。
沈千山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再多说。他转身走进了租界行政中心,提起笔在公文上重重地写下了几行字:「即日起,租界内所有新涌入的北高丽难民,将统一安排送往库页岛丰原市或永归县,分配土地百亩,每户三年免税。」
与此同时,在江华租界的「明海总署」内,沈千山正接待来自金浦市的特使金富轼。金五娘的死讯,像一颗重磅炸弹,震动了两地之间的关系。
「沈都督,我家五姬,虽生于开京,却视舟山如第二故乡。这次她在澎湖为义举牺牲,我们全家感激租界的厚礼安慰。」金富轼微微颔首,尽显南高丽贵族的风范。然而,他的眼神中,仍带着一丝压抑的哀痛。
「金通事是为租界和百姓尽心尽力的好官。她的牺牲,是明海商会的损失,也是我个人的遗憾。」沈千山语气沉重。他随即挥手,身边的随从捧上一座小型玉雕,「这是租界百姓为通事祭奠而刻,特献上以表敬意。」
金富轼点头接过,心中虽感到些许安慰,但更多的,是对北高丽和澎湖事件背后更深危机的警惕。他意识到,北高丽的极限动员正在将整个高丽半岛推向深渊,而明海商会也面临内外夹击。
几日后,一艘满载北高丽难民的船从江华启程,驶向遥远的库页岛。船上的难民目光呆滞,许多人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但当听说「每户可以分到百亩地契,三年不纳税」时,眼神中仍然浮现出微弱的希望。
而在金浦的东岸,金富轼也在积极推动本地的难民安置工作。他对王楷建议道:「与其让这些北高丽人游荡于金浦,不如以义工形式编入城建队,修筑金浦的新街区与防御工事。这不仅能缓解流民问题,也能增强金浦的实力。」
王楷思索片刻,点头答应:「只要不伤及金浦百姓的利益,我同意试一试。」
八月初,明海商会在江华和金浦之间开通了一条新的渡轮航线,专门用于转运北高丽难民和租界内部的流动人口。这条航线,连接的不仅是两地的物资与人流,更是一种潜在的合作关系。
尽管南高丽的民众仍对「北氏」流民心存芥蒂,但在金浦的街头巷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这种人口流动所带来的繁荣。小商贩们在码头开起了摊位,贩卖北高丽的传统食物;工地上,北高丽难民和江华来的工人并肩劳作,虽有摩擦,却也渐渐学会了互相理解。
汉江两岸,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深夜,沈千山站在江华岛的摩尼山高台上,望着对岸灯火通明的金浦市。他缓缓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无论是租界还是高丽,百姓需要的是生路。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让这一片土地真正安定下来。」
汉江滚滚,历史的巨流,仍在不断向前奔涌。
库页岛的丰原市,初秋的冷风刺骨。码头上,一艘艘满载难民的船正缓缓靠岸。新抵达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许多人在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眼神中混杂着恐惧与希望。
「快,快下船,跟着队伍走!」明海商会的管理员挥舞着手中的竹鞭,指挥这些难民迅速下船。他们被分成两列,一列是北高丽难民,另一列则是来自河北大名府的汉人难民。两批人彼此隔着一段距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码头边负责迎接的是丰原市的市长金允赫,一位因北高丽战争流亡至此的旧贵族。虽然他如今已完全效忠明海商会,但面对新的移民潮,他的眉头却始终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