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猛地起身,震怒道:「荒谬!今上怎可行此激怒金人的事!辽国降将岂能轻信?他们家眷根基尽在燕京,金人在城内势大,耶律余睹如何敢反?此事一旦泄露,金人必以此为借口,再次大举南侵!」
耿南仲却不以为然,满脸自信道:「两人皆为辽人,心怀旧主之情,又贪财好利。我们既许以重金,又许以高官厚禄,他们定会为我所用。」
张叔夜闻言更是气恼,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怒道:「荒唐至极!辽人最恨的不是灭辽的金人,而是背盟之宋!你莫非忘了,当年我宋与金结盟,共攻燕京,辽人家破国亡,早将我们视作仇敌!如今你欲用区区财帛收买,岂不是笑话?!」
耿南仲被驳得哑口无言,但仍不甘心,试图辩解道:「金人未必会知道……」
张叔夜冷笑一声,厉声打断:「未必?萧仲恭是金人使节,他虽假意受贿,但岂会真为我所用?回燕京后,必会将此事首告金主!到那时,金人震怒,必以此为借口兴兵南下。我朝本就国力衰微,能否守住开封尚未可知!到时,岂非亡国之祸?!」
耿南仲被斥得面色惨白,支吾道:「可此乃圣意……」
张叔夜深深叹息,坐回案后,神情悲戚:「圣意?今上若趁金人稍退之机,与之诚心议和,得数年喘息之机,我朝尚可积蓄力量、重整军备。如今却行此小聪明之举,自取灭亡!难道真要看着我大宋亡于此时吗?!」
耿南仲低头无语,张叔夜摇头叹息,挥手道:「此事既已无法挽回,只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你且退下吧。」
耿南仲灰溜溜地退下,张叔夜看着桌上的军报,胸中积郁难平,低声自语:「大宋若亡,亡于此辈贪鄙权臣之手!」
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他满是愁容的脸。
却说燕京,完颜宗望帅帐之内,金军将领云集,气氛沉肃。萧仲恭跪伏在大帐中央,双手高举那封用蜡丸封存的密信,恭声说道:「宋廷不但背弃和约,更遣使贿赂奴才,意图策反耶律余睹。此信即是证据,望大王明鉴。」
完颜宗望接过书信,展开细看,目光逐渐转冷。他将书信交给身旁的完颜希尹,冷笑一声:「宋人果然背信弃义,竟如此胆大包天!」
完颜希尹一目十行,读罢信件,眉头紧锁,缓缓说道:「粘罕兄曾言,宋人多谋而少断。如今看来,这所谓谋略,只是小人之计。」
此时,帐外传来通报:「陛下有令,请斡离不二太子即刻入宫议事。」
完颜宗望起身,冷声道:「希尹,你随我入宫见陛下,商议大事。」
两人抵达上京会宁府大金宫内殿,见完颜吴乞买正坐于大椅之上,手中握着那封书信,脸色铁青。殿内诸将肃立不语,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杀气。
完颜吴乞买猛然将信掷于案上,怒声喝道:「宋廷背信弃义,既不割地,又不送岁币,如今更欲反间我军!他们如此胆大,莫非真以为我大金不敢南征?」
完颜宗望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明鉴。此事关乎我大金国威,若不严惩宋国,何以震慑四方?」
完颜宗翰亦出列进言:「陛下,宋人素来软弱,若非两年前主动挑衅,我军原不屑南下。然而宋廷贪得无厌、反复无常,已数次背弃盟约。此番不仅撩拨我军,更有谋反之心。此等小国若不严惩,岂能保边疆无患?」
完颜吴乞买沉吟片刻,随即猛地拍案而起:「好!既然宋人自寻死路,那便给他们一个教训!」
随即,完颜吴乞买传下旨意,命完颜宗望为东路军都统,率十旗精兵十万,辅以契丹、奚、渤海诸部,沿大名府一路南下;完颜宗翰为西路军都统,率女真本部兵十二万,加五国、吉里迷、北高丽等部族军马,西出太原,经汴河直逼开封。
八月初七,完颜吴乞买亲赴燕京北郊大营检阅金军,将士甲胄整齐、士气高昂,旌旗连天遮蔽日月。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分立左右,听候陛下训示。
完颜吴乞买立于高台之上,振臂高呼:「宋人背信弃义,我大金当替天行道,荡平南贼!将士们,为我大金荣光,杀!」
「杀!」全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音如雷,直震云霄。
八月十七,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同时出发,号称百万,实则集结精锐五十五万,沿两路南下。每路军队兵锋如刀,势不可挡。
消息传至开封,赵桓顿时如惊弓之鸟。他在御前急召耿南仲、张邦昌等大臣商议对策,焦急问道:「金军来势汹汹,朕该如何是好?」
耿南仲神色慌张,却强作镇定道:「陛下勿忧,金军虽多,然我大宋兵马亦非虚弱,若集中禁军防守,可保汴京无虞。」
张邦昌却一言未发,低垂着头,似在思索。赵桓见状,忍不住催问:「张卿何故不语?莫非另有高见?」
张邦昌犹豫片刻,终究抬头道:「陛下,此番金军南下,恐非仅为惩戒,而是图我中原。如今形势,唯有遣使乞和,以保大局为上。」
赵桓闻言,脸色一变,颓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道:「乞和?朕已将国耻雪耻之心告于天下,如今再乞和,朕的颜面何存?」
朝臣皆默然不语,唯张叔夜上前一步,冷然说道:「陛下若要颜面,大宋江山便无颜存于世!」
殿内鸦雀无声,赵桓的脸色愈发苍白,仿佛一切希望正从他手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