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这才抓起书本,一边与我们保持距离,一边讲起课来。他讲的东西极度的枯燥无味,听得人摇摇欲坠,我虽然努力打起精神听课,却因为昨晚睡的时间实在太短,睡眠量不足,听着听着就头一歪,不知道靠到了什么东西上,睡着了。
这一睡就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被人给摇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梁山伯和荀巨伯都在这边叫我的名字。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一回头,我发现讲堂内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人了,陈夫子也不见踪影,竟是早已下学多时了。
我这么一动,身后马文才就发出一声低吟,原来是肩膀被我靠麻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扶着桌子费力地站起来。荀巨伯他们本来是来约我下学后一起去蹴鞠的,蹴鞠场以前一直是马文才的地盘,不过在我们的关系比较亲近之后,马文才就不怎么出去射箭和蹴鞠了,除了必要的练习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我练字和读书,蹴鞠场也就自然免除了一人独霸的时期,成为多数学子可以游玩的公共之地。
我身体不适,本来是要拒绝的,结果还没等我开口,马文才先冷冷地帮我挡了回去。荀巨伯看起来还是对马文才很有意见,此刻不由得讽刺马文才对我的事情件件那么上心,简直比我的书僮木槿还要称职。马文才却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故意伸手在我肩膀处一搂,手臂烫的我都哆嗦了一下。
额,好热,奇怪,怎么会这么烫呢?我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热,不是生病,难道是被我刚才睡觉时候给靠的?
“叶华棠!”荀巨伯突然伸手来拉我,却被马文才一巴掌拍开。我还在发愣,他已经低声吼了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叫道:
“叶华棠,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你跟这个人整天这样不明不白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在外面私下里都说你们……”
“说我们什么?”马文才冷冷接口,我也有些莫名其妙,瞪大眼睛望向荀巨伯,荀巨伯重重跺了一下地面,转身就走。梁山伯叹了口气也跟着要走,被我一把拽住衣角,诧异问道:“山伯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书院里学子们都说我什么?”
“说你们是断袖!”
梁山伯迟疑着不愿开口,却是从门外募然走进来的祝英台替他回答了这句话。马文才闻言重重一拍桌面,脸色骤然变黑,我则迅速从他臂弯里钻出来,着急地摆手解释我不是断袖不是断袖。梁山伯急忙安慰我说他是相信我的,不用担心,祝英台则用锐利的目光盯了我几秒,见我反瞪她,突然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又抬起头道:“你放心,我也相信你不是断袖,因为,我们都一样。”
都一样?难道她是在说,她猜出我也是女扮男装来书院的姑娘家?
我闻言一呆,祝英台和梁山伯却早已经离开了讲堂,房间内只剩下我和马文才二人。我们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因为室内无人,马文才也干脆不急着走了,问我昨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受伤了,严重不严重,为什么不让他带我去医舍看病?我哪里好意思告诉他是大姨妈千里迢迢跑来看望我,试图拿别的事情敷衍过去,但面前的这家伙依依不饶,居然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讲,他就直接把我给抱到医舍里去,到时候王兰一诊脉,就什么事都知道了,由不得我不说!
这个该死的东西,王兰医术高超,她诊脉可是能够分得出病人是男是女的,我要是去主动让她诊脉,岂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家发现我的身份,把我逐出尼山书院的么?
“那正好!”马文才揽住我的肩膀,似乎想要去摸我的头发,结果因为我今天戴了一顶蓝色的帽子,所以他只能轻轻拍了拍我的帽子顶,继续道,“等你一离开书院,我就去写信给我爹,让他去你们叶家提亲,抢先把你给定下来,看他什么太原王家,琅琊王家还敢不敢来跟我马文才抢人!”
喂喂,太原王家也就算了,好端端的关人家琅琊王家什么事?况且我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书院的呀,我还要好好学习,夺取品状排行第一名,将来好给哥哥争取个好的官职呢。不过这么一说起来,以后在外面的时候看来我也应该跟马文才保持距离了,万一真被人家认为我们是断袖,那可就不太好了。
马文才听了这话却很不高兴,表示谁敢说三道四,他就去收拾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也不许跟他保持距离,要保持距离的人应该是梁山伯和荀巨伯才对,恩,还有那个谷心莲。我对他的霸道很不满,不过看在这家伙的注意力终于被从大姨妈事件上吸引走了的条件下,也就由他去了。不过说起来,刚才靠着马文才睡了这么半天,腹痛的状况倒是减轻了许多。之前小腹处一直是冰冰凉凉的,现在却温热的很,好像刚被什么滚热的东西熨烫过一样。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呢,因为我猜想自己之所以肚子痛,可能是因为平时总是手脚冰凉的缘故,就有叫木槿下山去买手炉或者其他可以暖身的东西,但木槿明明还没有回来,怎么我的身体就突然能够自行供暖了?还暖的不是别的地方,偏偏是最怕受凉的那个部位?
管它呢,不痛了就好。今天回去以后就不看书了,跟木槿学习学习怎么样缝补衣服吧,昨天马文才把他那件练剑的时候刺得破破烂烂的外裳扔给我,非得让我给他缝补,虽然我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他,告诉他这种事情应该去找他勤勤恳恳的贴身书僮马统,而不是我这位同窗学子来做。不过等到马文才气呼呼地出门去之后,我还是把衣服偷偷摸摸地给藏了起来,并在后来马统进来找衣服的时候骗他说我已经把那件破的外裳丢出去了。
恩,就看在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的份儿上,勉强替你好好缝补一下吧。希望这回不会把手上扎得到处都是血洞才好……
迹象
! 迹象 “你要给谁缝补衣服?”
木槿并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问,直接上来便教我,而是怀疑地眯起了眼睛。我有些心虚,故作正色道:“当然是给我自己缝了。”
“你的衣服不是向来都交给我来补的吗?”木槿眯了眯眼睛,“小姐,现在这里没人,你还是说实话吧。是不是要去给马公子补衣服?”
“开玩笑,怎么可能!”我当机立断地出口反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他的衣服自然有马统去弄,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木槿摇了摇头,还想开口,我却注意到她头上的笼冠与平常戴着的那个不一样,样式看起来很特别,不由得诧异问道:“咦,木槿,你什么时候去买了新的发冠?”
“这个呀。这是那个死马统送给我的。”木槿伸手去摸了摸发冠,虽然似乎想要做出嫌恶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笑容,“那个死马桶,挑东西也不会挑,弄出个这么古怪的颜色来,小姐你说,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很特别,还蛮不错的。”我觉得好笑,想不到马统整日里被木槿欺负,还会肯买东西送给她。不过木槿今日似乎是铁了心不肯教我针线女红的技巧,只是在那边一个劲儿地叹息我当年我的女红技艺,并不断地念叨各种技法,似乎想让我灵智突开,恢复昔日光彩。我被她念叨的头疼,一个人怏怏地回到卧房,打算自己琢磨一下。马文才并不在屋内,房间里空荡荡的,我从箱子底把那件衣服揪出来,拿着针线鼓捣了一会儿,马文才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我下意识地把衣服藏到身后,却早被眼尖的某人看到端倪,不由得歪头向后瞅瞅,问我道:
“在藏什么?”
“没什么。”我迅速将那衣服往被子里面塞。马文才也没有多说什么,端着盒子走到我旁边,打开之后,里面满满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漂亮糕点。
我看了一眼糕点,没有动。马文才便把盒子放在我手里,脾气意外很好地道:“怎么了,不喜欢?我叫他们买新的去。”
“不是不喜欢……”我有些纠结地抓了抓头,看看糕点,又看看马文才少见的温柔侧脸,没有经过思考的话竟一瞬间脱口而出道:“我的笼冠旧了。”
“什么?”马文才有些奇怪,“你那笼冠不是上个月新买的吗?”
= =没错,确实是新买了没多久……可是,可是……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