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脸上一黯,随即笑了笑:“想当然是想的,不过她跟着三爷小姐,只会有出息,而且在那边,我也放心……大爷,这二爷在前线,可有什么消息吗?我听外面人都说,这次打了胜仗,这、这可是要稳下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也是,二爷这一段都没有来信了。”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说完这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又道,“二爷没来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二爷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这次打了胜仗吗?那一定是二爷去打仗了,现在不打了,这信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大爷你也不要太挂念了……”
她慌忙的补救着,没有发现刘文带笑的面容下,已经很有点抽搐了,什么叫太挂念了?他一点也不挂念!他桌上正放着有关那小子的卷宗,现在还要想办法给那小子擦屁股呢!
“二爷……”
七娘还要说什么,刘文道:“他没事,我知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七娘暗暗的松了口气:“那大爷也不要太累着了。”
七娘说完,就出去了,刘文回头,看着那个卷宗,眼角又抽了抽。
两日后,一封深具现代某种主义特色的章程就出现在了李思安的案头,洋洋洒洒两万字,围绕着杀俘展开了种种论证联想,那是旁征博引引古论今,从正反两反面对杀俘展开了一定意义上的讨论,但看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郑定辉这次杀俘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思安看过之后笑了起来,嘴上没说,心中却道:“这刘大郎看起来为官不久,却也是深谙其中之道了,以他的经历来说,倒也算是有天赋的了。”
他哪里知道刘大郎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论文,那是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明确的事情模糊化的,像太阳是圆的这种事情,一经事情都能分析的方圆不清,更何况杀俘这种本来就有争议的事情了。
当然,这样的章程是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手的,可这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事情,现在有了这个章程,自然是更具有争议性,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争议,也就代表了拖延,而任何事情一拖延……那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为了不进一步激化这个矛盾,关于对郑定辉的奖赏也没有提上议程,只是在七日后,刘文等一干官员也跟着最后一批北征军向北而去,对外宣称的,则是劳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郑定辉他们当初是一路驻扎,一路休整赶向北方的,而这最后一批,就和第一批不一样了,虽然该休息的时候还是会休息,却不会长时间的停留,这种连日赶路,开始的时候还好,慢慢的,各种状况就出来了。
军队本身的问题不说,只是路况就让人头疼,此时虽已过了元宵节,却还没有出正月,柳江南岸这边的天虽说不上寒冷,可不时的也会飘个雨夹雪,而越往北,这种情况也就越多,慢慢的地上开始结冰,树上开始有雪,等到了最后,有的地方,车子都无法坐,只有骑马或下地走。
这种情况,那些当兵的也就罢了,不管过去是怎样的少爷兵,总算还是锻炼过的,就苦了像刘文这样的文人,他们这一行,有去宣旨的宦官,有去做主使者的天使,当然也有像刘文这样,说是去劳军,其实是工部的官员,不过不管是做什么的,那小身板都差不多,领军将领对他们也是照顾的,能让士兵推的地方就推了,推不了的也尽量让他们骑马,可有的地方实在是连马都不能骑,那也就只有让他们走了。
这一路,着实走的几人怨声载道,他们中除了刘文,本来都是削尖了脑袋进来的,只想着这会是一个大大的优差——对戎族的首场胜利,不说这次劳军能分得多少油水,只是青史留名这一点就足够文官们疯狂了。所以刚上路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兴致高昂,踌躇满志,慢慢走走,一个个也不免灰心丧气,还有的想,这劳军的事有什么好急的,再等一两个月,柳江的冰化了再去不就好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几人慢慢的熟了,再加上总算是共同经历过磨难的,关系倒好了起来,走到后来,几人一起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赶路的时候,倒还真有些患难情深的感觉了。
“刘大人,咱家说起来也是在北方长大的,但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这雪,怎么下的比北方的还大呢?”刘永走在刘文的身边,气喘吁吁的道,他从小就在安平帝身边服侍,虽然身份卑贱,却也是养尊处优的了,只是随着安平帝驾崩,他的位置也尴尬了起来,虽说他还能服侍小太子,可太子迟迟不登基,他作为一个历经了两个皇帝的老人,也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因此也就没忙着向太子太后表忠心,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他知道刘家兄弟是得李思安看重的,因此也就故意结好,而刘文也是一个会处事的,再加上他是真对宦官没什么厌恶,虽说这种人是不男不女,可说到底也还是个人,他当宦官若是为了生活,那是值得同情的,若是想要攀爬,那也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就和现在的人妖、伪娘、某哥、某姑娘一样,虽说偏离了主流,但人家愿意那么过,在他没有做出什么无耻卑鄙的事情之前,也没什么好看不起的。
再退一万步来说,这种为了生活能狠心割自己一刀的,就算心理阴暗,那也是东方不败似的人物啊。他这种平等的心态,刘永自然能感受的到,也就更愿意和他交结。
刘文知道,这应该是这个世界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以后说不定要冷个几十年呢,只是这问题要解释起来有些太复杂,因此也只有说不知,旁边礼部的钱亚友道:“恐怕北方下的更大,这其实是上天示警,只可惜我们去年没能注意。刘大人,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还好,只是我格外怕冷。”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他其实觉得自己有发烧的症状了,只是这眼看就要驻扎了,也没必要再特意提出来。
“那刘大人可要注意了,咱们现在在路上,有个什么,可真不好办。”
钱亚友又道,他先前和刘文并不熟悉,这些天相处下来,却觉得这是个妙人,虽然出身普通,可深具士大夫的风流特质,而且和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也是很愿意和他结交,其实除了他,这一队六七个文人,除了那工部的林成和刘文有些面和心不合外,其他人倒都和刘文发展出了不错的交情,因此当第二天刘文有气无力的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的时候,众人都表示了关心,还商量着是不是暂时停下,等刘文病好了再走。
“其实刘大人可以先自己留下,等过几天病好了,路也好走了,再走不迟。”林成笑道,“咱们可以请石大人分一队兵马在这里,毕竟这劳军的事,也不好耽搁,将士们拼死在前线杀敌,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
他说着,又向南方拱了拱手,其他人皱了下眉,这劳军的事当然不好拖延,可是晚上几天,那些将士们也不可能就为此造反了,就算心中有怨言的,等奖赏发下去,那些怨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林成这么说,除了想把刘文单独留下来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想将他从这次劳军的名单中踢出去。同行是冤家这现象在那里都有,只是林成的这个吃相也有点太难看了,当下几人心中都有些不快,只是林成把这么个帽子压下来,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刘文笑了笑:“林大人说的是,只是劳军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下虽然身有不适,也是不敢耽搁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恩典,太子仁厚,李相提拔,林大人放心,文,就算是拼死,也会走到前线的!”
刘文说着,也拱了拱手,林成面色发黑,却也只能说些刘文一心为国,真是表率之类的话。
“安之,你真的没事吧,若实在不妥,我想办法耽搁几天。”众人走后,刘永特意留下来道,说着,冷笑了一下,“我就不信,那林成还敢撇下我先走。”
这里说的耽搁,恐怕也是装病了,刘文心说这太监,平时也不怎么显,这真有了事,不管其中有多少杂质,倒也是个有心的了,却是个可交的,因此就笑了笑:“刘兄放心,只是稍稍有些不适罢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快不过一天,慢也不过两三天,我也还撑得住。”
听他叫自己刘兄,刘永很是激动,这称呼倒不是没有人叫过他,只是刘文叫的这么随意,倒显得是真的了,他握了一下刘文的手,摇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他走后,刘文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有些囧,他这,不会惹出什么误会吧,因为有郑定辉那个先例在,他现在对这种事倒有些过分敏感了。
之后的两天,他的身体好好坏坏,坚持了下来,但也几乎快趴下了,这次,那林成倒没跳出找事,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真受了刘文的传染,他在第二天就也病了,而且病的比刘文还厉害,最后的一段路,几乎就是晕过来的,在这种状况下,他就算对刘文有满心的怨恨,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驻扎地,自然就有人早早的出来迎接,那将领本满心欢喜的在那里等着,一见这两个病号也顾不上客套了,立刻安排人手将他们送到营地里,然后就一边派人去给后方做通知,而此时郑定辉正在练枪,一边练,一边想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