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太后身子不爽利,后宫诸事多由仪贵妃处置。”祁钰揉了揉眉心,显然是疲于自平旦时便开始忙碌的仪典。
看着徐方宜,不假辞色道:“皇后既入了宫,要尽快熟悉宫务,各司其职。”
女子怀春,于总盼着夫君温声软语相待。纵是徐方宜明白天家夫妻不似寻常,可心中总是有几分念想期盼的…
可如今,面对他这般公事公办的口吻,与在朝上任免官员一般无二,难免有些失望。
她感觉自己只是皇后,而非他之发妻…这长乐宫里,新婚之夜该有的旖旎缠绵,尽数散去。
面上笑意不改,又起身曲膝一礼:“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好,安置吧。”
寿康宫,太后由宫人服侍着卸下大礼正妆,却并未换寝衣,而是选了件团纹常服穿上,到书房随意挑了本游记看。
“主子,长乐宫熄灯了。”琼芝姑姑拿了件大氅披到她身上。
“你亲自去长乐宫外看着,若是待会儿有什么事闹了起来,你再上前…”太后执笔在游记上写着批注,显然是颇得趣味,顿了顿…又道:“若夜里风平浪静,便罢了。”
“累了一日,主子先歇下吧。”琼芝姑姑又抬手替她研了几下墨,捧了手炉放到桌上暖着。
“去吧。”太后知她体贴,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
子时一刻,万籁俱寂的时候,黑压压的夜幕星斗,像被一只巨手突然揭去一样,兰林宫火势窜天而起。
今日立后大典,活动多在前朝的交泰殿,宫中火政官和救火队的一应器械,水袋、水囊、唧筒、麻搭、吉祥缸,入夜后都已收编回笼,哪里料得到这番变故。
火借风势四处滚着,越燃越烈。兰林宫的火势很快便波及到了近处两侧的瑶华宫、钟粹宫,顷刻之间,整个西六宫人仰马翻地闹了起来。
“救火啊!着火了!”宫人们眼见火焰势不可挡,兰林宫烧得噼里啪啦眼见便要倒下,安置在其中的乐女们连鞋都未趿,寒风中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跑了出来。
人人都是迷蒙慌张着,原本睡得极熟,连火是何时燃起来的都未知。若非巡夜的太监发现,率先嚷了起来,她们怕是要葬身火海。
瑶华宫与兰林宫不过一巷之隔,北风呼呼地吹起来,火星儿便冲了过去。
救火队还未来,奴才们自然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开玩笑,不得已将熟睡着的贵妃娘娘与大皇子唤起来,前拥后簇护着站在背风的巷子里。
“母妃,我怕…”大皇子不过六岁,金尊玉贵地娇养着,哪里见过这样的可怖阵仗,抽抽噎噎地抱着母妃手臂。
“怎么回事!”贵妃青丝如瀑披在肩上,看着不远处的火势,惊魂未定。宫中宫殿多是木质,火势这样大,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瞧着身量纤纤,可亲力亲为抱起孩子来却是毫不费力,紧紧将大皇子揽在怀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瑭儿莫怕,母妃在呢!”
“贵妃姐姐,”宁妃抱着大公主,也是浩浩荡荡从钟粹宫跑了出来。模样却还好,并不如瑶华宫众人这样狼狈。
凑近了,抬手十分不避嫌地擦了擦祁瑭脸上的泪珠,煞有介事地长舒一口气。“幸好孩子没事。”
“嘉阳给贵妃娘娘请安。”大公主不过三岁,走路还不稳当,话却说得利索,口齿伶俐像足了宁妃。
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非但未被吓哭,竟还记得礼数,倒是将性子软绵的大皇子比了下去。
“贵妃姐姐,借一步说话。”
将孩子交给身后乳母,宁妃拉着贵妃避开众人,看着远处火光已点亮了半片天,若有所思道:“奇怪极了,宫中平日都有火政官十二个时辰里戒备着,便是偶有火情也很快便灭了…何时生过这样的大火?”
“你是怀疑,有人故意纵火?”
“何止…兰林宫里那么多人,怎么偏就今日睡死了过去,任由火势发展成这样。”宁妃平日里瞧着粗枝大叶,此时倒很是留心,句句切中要点。
“现将火势灭了要紧,这样大的事,免不得明日等皇上下令彻查。”北风吹得人面上丝丝拉拉地疼,仪贵妃揽了揽身上的大氅,又将兜帽戴上,唯恐吹伤了脸面。
“姐姐怎么糊涂了!”宁妃见她如此不上道,心里叹气,不得不将话讲得明白些:“既是这样大的事…自然不能等到明日…”
仪贵妃总算反应过来,皇后娘娘这洞房花烛,怕是要沦为笑柄了。“文杏,去长乐宫请皇上。”
“嫔妾贺喜娘娘,”宁妃拍了拍仪贵妃的手,眉眼含笑:“这是老天在帮娘娘呢!”
立后当日,宫中起火,皇后娘娘与后宫的风水犯冲…不祥得很啊!
长乐宫距离兰林宫最远,消息还未传过来。梁济守在长乐宫外面,心里想着这跑断了腿的一日总算过去
一口气还未喘匀,便见西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顿时吓得瞌睡跑了个干净,急忙差人前去探查。
“梁公公!”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便见贵妃身边的文杏火烧眉毛似的跑了过来。“兰林宫起火,火势压不住,此时已波及到了瑶华宫和钟粹宫。”
“可有人伤亡!”梁济猛然想起明丹姝来,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急得直跺脚,回身便要去禀报皇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