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有人推门出来,声音清丽端庄:“春寒料峭,记得给皇上添盏热茶。”分明是关切的话,却让人听得冷到了心坎里。
“喏。”他低眉顺眼叩头:“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待人走后,御书房内针落有声,梁济硬着头皮谨小慎微隔门问道:“皇上,可要传膳?”
“出去。”冷漠、压抑,愠怒未发。
梁济带着身后托着茶壶的徒弟梁书来走出御书房,一脚还未踏出殿外,便听身后内室传来茶盏碎裂之声,鸦雀无声里显得格外清脆。
阖上门,眼色示意守在外面的陈瞒一并离得远点,方才顺顺当当喘了口气。
“师傅,徐家刚与黄氏结亲,转眼又要求娶康乐公主,真不怕…”梁书来名不符实,七岁便入宫净了身,跟在梁济身边十年里。只略识得几个字,但于人情世故上却很是通透
连他都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徐家权倾朝野却如此不知收敛。
“有恃无恐的岂是一姓一族…”梁济看着他托盘上在冷夜里冒着热气儿的茶壶,叹息九五至尊也有普通人碰不见的难处。
门阀士族自先魏猖獗至今,在他们眼里,朝代更迭不过是皇位上坐着的人换了个姓氏罢了。
徐、季、佟、吴四家,和他们身后盘根错节的门阀士族、门生故吏,合则生,分则死,所以不能内斗争夺皇位,只能抱成一团。
可他们与皇权又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先皇刚登基时,一如皇上今日,有心整顿吏治,收拢皇权,却如蜉蝣撼树,节节败退。
如今皇上再想动手,只能耐心地,将门阀士族这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一股一股地拆开…
正沉心候着听差,忽见远处南宫门方向有人提灯疾行而来,暗橘色的烛灯像是浮在夜空里的鬼火,扰得人惴惴不安。
“刘大人?何事连夜入宫?”走近一看,正是京畿守备司令刘立恒。
非军政急情,戌时后不得再开宫门。待梁济看清刘立恒身后还跟着个风尘仆仆的副将,衣着很像是北境军…心猛然沉了下去。
“军情急情,我等需面见皇上。”刘立恒目光灼灼,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手里还捏着一卷火漆封着的军报。
梁济接过军报,先行入内呈上:“皇上,边境急情,刘将军和送信的将士都在外面候着呢。”
祁钰拆开军报,是刘青亲手所书,鹤疆国境内有骑兵调动,将出未出,似要与戎狄在大齐西北边境形成合围之势。
怕什么来什么,内忧外患,似乎初一夜里的那场大火在冥冥之中当真有所预兆。
祁钰心智果决,飞速通观全局。鹤疆戎狄占骑兵优势,擅长游行作战,但小国寡民论持久战并非大齐对手。
若战,则兵马粮草是基础,国内饥荒方才平息,又修水利,大齐不能放着民生不顾散尽家财去打仗。
何况,如今内政不稳,一旦起战乱,难免宵小之徒趁乱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