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石嫌弃地喃喃道:“你们又蠢笨,又没有天资,空有一腔胆气,在戏本里,向你们这样的,往往死得最快。”
武陵众人:“……”
“诛杀鬼族是我的分内事,你们都献宝贿赂过我,要是再因为我的分内事死了,有损我的道行。”谢秋石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轻飘飘地道,“本仙君既然要去打一场硬架,便一点后顾之忧都不能留,听懂没有?”
他提高了声音,收起折扇,将扇骨正对着武陵众弟子,从东往西一个个虚点了一遍,严词厉色:
“在我干完这破烂活儿之前,一个都不准死。听懂没有?”
这是一个无月之夜,仿佛月色都被难得静寂的仙门惊跑了。
武陵众人已开始打点事务,准备将外游的弟子唤回,封山之事定在十日后,谢秋石虽不着调,却也难得老神在在地盘着腿动脑筋。
过不多久他便心生烦闷,走到了白日集会的山崖前,抚摸着亲自题过字的大石,靠着石壁倚坐下去。
谢仙君闭目养了会神,忽然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来与我相见?”
熟悉的风声盘旋在他的肩头,下一刻,一身黑衣的燕赤城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这回才终于能够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燕赤城风华如旧,眉目俊逸逼人,只是一双手竟如死木一般,枯槁黯淡。
“我忘了,”谢秋石轻轻地说,“你要出修罗道,必须得放弃什么才行。所以你才不肯让我看你,是吗?”
燕赤城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冰冷僵硬的指腹缓缓擦过谢秋石的眼眶。
谢仙君笑道:“我现在可没哭。”
“你又不快活了,”燕赤城凝视着他,道,“我引你来武陵,是为了让你高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也是想哄你开心。”
“我知道。”谢秋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说,“我现在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了。”
燕赤城低声问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住在武陵。”谢秋石眺望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屋舍,“把屋子和坟墓都造在里面,在里面教很多徒弟——这里面四季如春,没有仙、没有鬼,只有吃不完的桃子,看不完的桃花,还有帮我捶腿的小孩——我要进去把自己埋了,然后再也不管外边的破烂事儿。”
燕赤城安静听着,不予置评,等他说完才轻一挑眉,凑上前去,拢着他问:“那我呢?”
谢秋石给他这副模样逗笑了,骂道:“谁管你。”顿了顿,他又撇着嘴说:“你既不听话,又爱欺侮我、逼迫我。等我斩断这块石头,沉入地底,和我的徒子徒孙在山谷里颐养天年,你就再也找不到我啦,秦灵彻当然也找不到我,我马上睡个好觉,然后很快把你们全部忘掉。”
说完他便抿紧了嘴,死死盯着燕赤城的眼睛,只要里面流露出半点不满,他便打算甩手就走,走前或许还要跟燕赤城大吵一架。
燕赤城定定看着他,片刻后,也跟着笑了:“真的吗?”
谢秋石转着眼睛四处瞟着,没有回答,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燕逍抱着他的腰,长发垂下来,像纱幕一样蹭着他的皮肤,蹭的他发痒:“谢秋石,你不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