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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部分(第1页)

狮心、龙牙一肥一瘦两张脸涨如猪血,四眼大张,死盯着梁萧,打心底不肯相信眼前事实。贾秀才忽地越众而出,破扇指点二人,嘻嘻笑道:“妙哉妙哉,梁萧与尔等为伍当然不妥,他是人,尔等便是狗是猪,他若是猪是狗,尔等就是猪狗不如了……”龙牙脸色一变,重重哼了一声,足下木板忽地出现一道焦痕,疾若蛇行,向贾秀才脚下爬去。梁萧瞥见,叫道:“当心。”

贾秀才正说得高兴,忽觉脚上灼痛,低头一瞧,鞋袜裤脚竟然火苗乱窜,烧了起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纵起,谁知那道焦痕跟踪而至,贾秀才犹未落地,焦痕早已到他脚底,只两个起落,贾秀才已是衣裤尽燃,成了一个火人。众人不知缘由,只瞧他手舞足蹈,满身火光,俱都惊得呆了。池羡鱼情急关心,箭步蹿上,伸手拿住贾秀才胳膊,只觉一股热流直涌过来,衣袖顿时燃了,他顾不得许多,抓起贾秀才,几步抢到台边,哗啦一声,将他浸人湖里,直待得烟尽火熄,方才提上岸来。贾秀才衣衫俱破,毛发焦枯,满身灼伤处处,端地狼狈已极。

池羡鱼放下贾秀才,两手叉腰,怒道:“上人好手段,池羡鱼还要请教。”龙牙望天冷笑,足下又多了一道焦痕,向池羡鱼延伸过去。

池羡鱼虽知这道焦痕古怪,却想不出应付之法,然大言已出,决无能退缩之理。正觉惶惑,忽见眼前人影一晃,花清渊已袖手站在前方,温言道:“池兄,这点雕虫小技,花某先挡一阵。贾兄弟伤得不轻,你带他下去医治。”这番话既给池羡鱼台阶可下,又将担子轻轻接下。池羡鱼衷心感激,只瞧那道焦痕来势倏地一缓,如活蛇般扭动数下,便在花清渊身前两丈停住。

花清渊微微笑道:“上人的‘大圆满心髓’神通了得,怎地却勘不破悠悠世情?”龙牙上人被他瞧破根底,心头一凛,闷声道:“花宫主见识了得,但不知武功如何?”两人语带机锋,漫然问答,足心却不断涌出内力,遥相攻守。

“大圆满心髓”乃是密宗绝学,汲收烈日精华,为己所用,高明者往往身具无俦阳劲。不少高僧圆寂之前,都会召集门下弟子,催动阳劲自焚己身,烧得尸骨无存,故而世称“虹化”。龙牙的“大圆满心髓”

练至八重,叫人无端焚烧,大非难事。花清渊见这喇嘛内功奇特,池羡鱼万难与敌,情急间挺身而出,他武功本高,这几年更有精进,比龙牙只高不低,只是性情冲淡,不为己甚,虽占上风,也只将阳劲阻住,并不反击。

狮心尊者见状,暗暗运气,将内力逼出足心,与龙牙的“大圆满心髓”合成一股,猛然向花清渊攻去。他的“慈悲广度佛母神功”登峰造极,较之龙牙还要厉害。花清渊只觉对方劲力骤增,难以抵挡,只瞧那道焦痕一摆一扭、一寸一尺地爬将过来,额头顿时渗出汗来。

梁萧寻思道:“这两个喇嘛以二敌一,厚颜无耻。若我出手,取胜不难,但臭喇嘛纵然可恶,却打着助我的旗号。我即便不受他们恩惠,也不好出手对付。”正觉为难,忽见花无媸穿过人群,飘然来到近前,漫不经意,立在花清渊身后。那焦痕蠕动一下,又复停住。梁萧心中一定:“是了,天机宫能人众多,何须我来出头?”

双方僵持半晌,胜负难分,狮心尊者忽地笑道:“中原当真无人了,好端端站了几百条汉子,却要一个女子出头。”花无媸淡然道:“那又怎地,尊者瞧不起女人么?尊者练的是‘慈悲广度佛母神功’,当知我佛如来也是女子所生吧?”狮心尊者面肌微一抽搐,笑道:“岂敢岂敢,尊驾武功见识更胜须眉,故而才令区区凭生感慨。想当初,伯颜丞相兵至临安,宋朝大军纷纷投降,端地是‘十万大军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他最后两句以内力发出,十分响亮。只因事实如此,以花无媸的辩才,也是语塞。群雄更是愤怒,但想单打独斗,却无人是这二人对手。释天风又囿于诺言,无法出手,只气得哇哇怒叫。

这时间,忽听得一个声音从湖上传来:“谁道大宋更无男儿?”声如平地惊雷,欺山凌谷,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群豪喜上眉梢,同声呼道:“云大侠!”狮心尊者心头一凛,回头望去,只见十余艘小舟从彩贝峡中跳将出来,为首船头伫立一人,须眉似画,衣冠胜雪,肩头五色剑穗在山风中抖得笔直。

第十一章 风云际会

只听群豪齐声再呼一声:“云大侠。”呼声中,那舟船来若飞箭,距木台不及六丈。云殊足下一顿,船尾翘起三尺,众人只觉狂风扑面,抬眼之时,云殊已至木台上方。龙牙上人见云殊人未抵岸,声威已自夺人,有心挫他威风,不待云殊落地,闷声抢出,一掌拍出。众人未料他一代高僧竟施偷袭,都觉惊怒,呼之未及,忽听云殊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掌疾吐。刹那间,狂风如啸,灼浪逼人,龙牙上人一声大叫,足不沾地般跌出丈余。云殊身子微晃,喝道:“贼和尚,再接我一掌。”身若旋风飙出,一掌拍向龙牙胸前。龙牙无可闪避,挥掌相迎,但觉对方掌如山来,周身百骸欲散,霎时间跌出三丈,兀自站立不住,连转两转,脸色阵红阵白,犹未站稳,又听云殊一声骤喝:“第三掌。”声未歇,掌已至,较之先前两掌,劲风犹烈。龙牙无奈聚起残力,拼死挡出,四掌相交,发出闷雷也似一声响,龙牙蓦地手舞足蹈,越过众人头顶,哗啦一声栽进湖里。他早先已把“大圆满心髓”运到十足,此时身子灼如火炭,不但搅得水花四溅,抑且蒸起大团大团的白色水气。

龙牙上人适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谁料三掌便被震落湖中,群豪不禁欢声雷动。狮心尊者更是惊骇欲绝,一咬牙,趁着龙牙上人落水、云殊气势稍挫的当儿,合身扑上,两道掌风利若刀戟,劈向云殊背脊。

云殊知觉奇灵,狮心尊者掌风未到,他已转身,左拳如勾,压住狮心右腕,右掌对上狮心左掌,忽地拳掌相错,右推左拉,正反两股劲力均大得惊人。但听喀嚓一声,狮心尊者倒退三步,面色青灰如泥,一条右臂死蛇般软搭搭地垂了下来。

云殊却不趁胜追击,凝立如山,目视狮心,喝道:“谁道大宋更无男儿?”他三掌震飞龙牙上人,半招卸下狮心右臂,此时雷霆一喝,狮心尊者身子忽震,双目陡张,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释天风双眼发亮,高叫道:“你是老穷酸的弟子么?功夫不坏,来来来,让老夫指点你两招!”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凌水月一把将他拽住,嗔道:“老头子,莫要搅了人家的正事。”她瞧云殊威势,心底略有些怯了,生怕释天风当众输了丢人。释天风被她拽住,不情不愿退了一边。

却听哗啦一声水响,龙牙从水下钻将出来,将身一摇,大喝道:“小子莫狂,老衲还没输呢!”原来他那三次退得迅疾,消去云殊大半掌势,是以并未重伤,自忖还能再战。众人瞧他如此狼狈,兀自嘴硬,尽都笑了起来,只听贾秀才笑道:“不知各位可否听过一个笑话?”旁人道:“什么笑话?”贾秀才将折扇刷地展开,那扇子被火烧过,焦黑破烂,贾秀才也不顾好不好看,摇扇笑道:“话说从前,有个人在岸边看佛经,有头猪却在水中游泳。”风怜奇道:“猪也能游泳?”贾秀才道:“天下怪事多了,人嘴里能放屁,猪干么就不能游泳?”旁边人嗤嗤偷笑,风怜恍然悟到贾秀才又在变着法儿骂人,撇起小嘴,怒哼一声。

却听贾秀才又道:“却说那头猪游了一会儿,瞧那人念念有词,边爬上岸来,指着佛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那人如实答道:‘这个叫书!’那猪又指着书上的两个字问:‘那这两个弯曲曲的又是什么东西?’那人道:‘这个么,念做老衲,就是自称我的意思。’呵,大伙儿且猜猜猪怎么说?”众人十九猜到,却有人故意问道:“怎么说?”

贾秀才哈哈笑道:“那头猪楞了半晌,突道:‘奇怪,为何偏你有书,老衲却没输呢?”,众人哄然大笑,有人大声叫道:“猪头猪脑的,有书没书还不是一样?”龙牙脸色青红不定,狠瞪着贾秀才,忖道:“你这贼厮鸟若是落到老衲手上,保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怜冷笑一声,道:“贾秀才你只会骂人猪狗,瞧瞧你自个儿模样,倒像是一头烫了毛的死猪。”众人一瞧,贾秀才须发焦枯,浑身精湿,除了略显瘦削,倒真有些烫毛猪的风采,好事者顿时偷笑了起来。龙牙上人瞧了风怜一眼,暗怀感激。

贾秀才却神色镇定,摇扇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猪在易经中为豚,豚卦有云:好避,君子吉,小人否。也就是说,猪也有好坏之分,我这等好猪,能叫好人吉利,恶人遭殃,惩恶扬善,功莫大焉,至于那些不认输的,统统都是坏猪,……”他歪解卦辞,正当兴头,忽地敛眉一惊,向花清渊等人团团做了个揖,哈哈笑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天机宫前谈易书,小生无意冒读大贤,惭愧惭愧。”

风怜见他滑稽模样,也不禁咯咯笑了起来:“看起来,你这头好猪端地皮粗肉厚,烫也烫不死的。”贾秀才拱手笑道:“姑娘过誉,贾某生受了。”风怜道:“猪皮之中,唯脸皮最厚。”贾秀才面色不改,打个哈哈,晃头道:“知我者,姑娘哉。”风怜拿他没法,只得恨恨罢口。

此时其他船只尽都到了,船上所载,均是昂然大汉,共二十八人,何嵩阳、靳文俱在其中,清一色身着白衣,但与云殊不同,这些汉子,额上都缠了一抹朱红丝带。狮心尊者自行接上断臂,运气数匝,疼痛稍减,忽见众人额上红带,心头一动,嘿笑道:“尊驾姓云,可是江西红带军首领,云殊云大侠。”云殊道:“不错!”狮心,龙牙均是一凛,红带军纵横江西两广,屡与元廷为敌,元廷万分头痛,几度围剿,都是损兵折将,无有寸功。

狮心、龙牙对视一眼,皆想:“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寇,今日咱们陷身此地,左右难活,若能将此人格杀,也算够本。”陡然起了搏命之心。狮心尊者高叫道:“云大侠,适才我师兄弟二人多有轻敌之念,以致败绩,如今更请一战,云大侠可能应允否?”

云殊冷笑道:“请。”狮心尊者脸色阴沉,一掌缓出,拍向云殊左胁,云殊还未抵挡,龙牙上人一个箭步抢到,掌风如炙,袭他右胁。众人又惊又怒,齐叫道:“臭秃驴,二打一,不害臊么?”花清渊高声道:“云兄弟,我来助你。”举步欲上。却听云殊笑道:“还请宫主稳坐,看云某怎生破敌?”说话声中,双掌分出,激起两道劲风,将狮心、龙牙一并接下。狮心、龙牙起先确有轻敌之心,此时全神贯注,联手对敌,果然威力大增。

狮心、龙牙攻的甚急,云殊拳掌也快的出奇,他自创“惊影迭形拳”几抵神微之境,拳意追影,影到拳至,由旁观者看来,他一拳方出,后二拳早已追上第一拳的影子,斗到急时,形影相迭,来去如潮,也不知有多少个云殊在场内奔走。

三人以快打快,转眼拆了五六十招,狮心、龙牙掌法使开,一个热浪弥天,一个冷气森森,云殊犹如置身冰火炼炉,当下运功抵御,渐渐地右半身殷红如血,左半身却透出青碧之色。群豪瞧他久战不下,忽生异相,俱都担起心事。忽听云殊发声长啸,反手摘下宝剑,剑不出鞘,刺中龙牙小腹。龙牙痛哼一声,跌坐在地。狮心悚然一惊,方欲纵身后退,忽见云殊挥剑劈来,慌忙挥掌格挡。肉掌与剑鞘相交,喀嚓一声,狮心掌骨碎裂,通彻心肺,未及惨呼,云殊剑花挽出,刺在他“膻中”穴上,狮心青郁郁的脸上泛起一抹殷红,人如醉酒,踉跄后退,喉间咯咯数响,忽地两眼一翻,仰天栽倒,背脊撞上木台,发出怦然大响。

靳文见状,飞抢上来,举剑削往二僧颈项,却听云殊道:“他二人武功已废,不足为害。他们既说大宋更无男儿,那便送他二人出去,让世人瞧瞧,我大宋有无男儿?”众人哄然大笑,云殊一拂袖,凝视地上二僧,凛然道:“都给我滚吧!”龙牙伤势稍轻,挣扎起来,扶着狮心,踉跄上了小船,顺水去了。

梁萧瞧得皱眉,心道:“此举太过意气用事,这两个番僧为何来此,本就成谜。怎能图一时痛快,轻易放其离开?”但云殊这一阵胜得酣畅淋漓,威震异邦,大长中原武人的志气,群豪心中唯有痛快二字,哪还顾得上其他。梁萧正自疑虑,忽见云殊转身盯来,眼中寒意摄人。二人目光相交,似有火光进出。

云殊慢慢开口道:“一过十年,足下安然无恙,云某真有不胜之喜!”他口中道喜,脸上却冷冷冰冰殊无喜色。

梁萧淡然道:“尊驾尚在人间,梁某岂敢先亡?不过尊驾来得甚巧,再晚一分半分,怕就见不着我了。”云殊晒道:“突发战事,云某一时脱不得身,故而才请大伙儿前来陪你一阵。天幸今日赶的及时,倘若你死在他人剑下,云某岂非终身抱憾?”梁萧微微一笑,一拍剑道:“闲话少说,你们一齐上来,还是车轮战法?”云殊摇头道:“云某既然来了,群殴烂打、车轮战法当然统统不用。”梁萧道:“那便是单打独斗了?”云殊扬声道:“不错,十余年心愿,只愿今朝得偿。”直到此时,两人各自气定神闲,全不似仇敌相见,却如故友重逢,唯有深知二人仇怨者,才能听出话中杀气。

梁萧点头道:“这般说来,既分胜负,又决生死了?”云殊凝色道:“不错,既分胜负,又决生死!”花慕容听得这话,心弦一颤,失声叫道:“云郎!”云殊雄躯一震,回头望去,正瞧见娇妻弱子,花慕容娇靥上布满惊悸,怀中小孩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瞧着云殊,突地脆生生叫了声:“爹爹!”

云殊听得这声,眉尖一颤。这些年来,他出生人死,奔波于复国大业,与妻子聚少离多,而今久别相逢,又要与宿仇一决生死,若是自己败亡,妻子女儿又会怎样?一念及此,不觉心乱如麻,但这些犹豫不过刹那间事,云殊长吸了一口气,忖道:“犹未交手,岂能自乱心旌?”一咬牙,将目光从妻儿身上硬生生挪开。花慕容瞧他容色,已自了然,不觉凄然一笑,将孩子交到仆妇手里,纤指按上腰间剑柄。

梁萧沉吟道:“梁某倘若败了,万事俱休。倘若侥幸胜了,该当若何?”云殊道:“若你胜了,自然无人阻你离开!”此言一出,议论声嗡然响起。靳文上前一步,高叫道:“师叔何必与他罗嗦,乱刃齐下,还怕此獠不死么?”云殊摇头道:“武林之中,不比疆场杀敌,以众凌寡,不算好汉!”靳文面有惭色,低头道:“师叔教训得是,文儿知错了!”云殊游目顾视群豪,朗声道:“但若云某败亡,还请诸位信守然诺,不得留难此人,即便报仇,也待将来。”众人见他神色凝重,均是生出悲壮之情。梁萧也不觉点头:“此人这分豪气,倒是远胜当初了。”

云殊手按剑柄,拔出剑来,剑身光亮清澈,隐闪赤芒,云殊手拈剑锋,沉声道:“此剑久经杀戮,刃间有血光涌动,宛若火光,故名炎龙。在云某手里,已斩三千三百九十四人,足下是三千三百九十五个。”梁萧笑道:“九五乃是至尊之数,不才若能授首,却也幸甚。但不知,那三千三百九十四人中,又有几个恶人,几个好人?”

云殊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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