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则思面色有些僵硬,拢着头发,说:“额,舒服了很多,就是有些犯困。”后面这句是真的。
“吃药都这样,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没多大事了,下午我跟他们把具体方案讨论出来,明天就可以着手准备下一步了。”
听到“吃药”二字,靳则思那点自我厌弃的情绪又开始往上涌,她有些难受,想了想,点头说:“那就辛苦你了,我先回去。”
“嗯,你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送你?”
“不,不用,我可以。”
靳则思拿了包出来,径直走向公交站,因为心绪有点混乱,一路埋着脑袋走着,不小心撞到了路上一个背对着她打电话的男人。
她一惊,连忙向对方道歉。对方拿着手机看了她两眼,空着的手朝她挥了挥,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靳则思再次道歉,方才走向公交站。路过一辆宾利,她只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可是这样的车子多的是,她也没有多想。
公交车来,公交车走。
官晋澜坐在车里,一直盯着某一个方向,确切地说是一直盯着某一个人。那人垂着头,像在沉思,可是看她神情呆滞的样子,更像是在发呆。
他想下车去,堂而皇之地走到她跟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可是他没有。
陈思妤说,她是庄应文的准女朋友。
女朋友。
呵。
他就那么看着,直到秘书打来电话,提醒他半个小时后有会议。他收了手机,继续趴在方向盘上,保持刚才的姿势,直到那人混混沌沌地上了车,公交车消失在他视线。
天气有点阴沉,靳则思躺在榻榻米上有些浑浑噩噩的,浑身提不起劲儿。
庄应文说了给她时间,倒是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之类,靳则思也乐得清闲。她跟母亲通了一次电话,母亲这次提到了这方面的问题,说让她自己留意着,也该考虑考虑了。
靳则思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原来她已经到了被催婚的年纪。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双方都没了声音,但是也很默契地都没有挂电话。靳则思垂着眼睛,呼吸绵长轻浅。
她手指在膝盖上轻叩了几下,又来回挠了几下,然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妈,你……最近有爸爸的消息吗?”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靳则思有些忐忑。
这是初中以后她第一次问起父亲,上小学的时候她每次问,母亲的回答都是淡淡的一句“不知道”,久了以后她也就不再问了。又有一次她耐不住好奇心问起,母亲的回答还是差不多,但是那天晚上她半夜起来喝水,听到阳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抽噎声,她静静躲在房门口看了母亲许久,最后没有顾得上喝水,就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从那以后,她就没问过那个人的事。
今天,却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地很想知道。她想知道,真的是不爱了,就无法在一起了吗?那些亲情什么的,都只是爱情的附属品吗?为什么爱不在了,就连亲情也跟着消失了?
母亲那边安静了许久,久到靳则思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靳则思想说算了,接着那边就说话了。
母亲说:“你真那么想见他?”
靳则思一怔。
想见他吗?
她不知道,心底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茫然。
对于父亲这个概念,她其实是很模糊的。
父亲离开家的时候她才七岁,此后一别,就将近二十年再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世上。但是在她所剩不多的关于父亲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很爱笑很优雅的男人,对身边的人都很温和,唯独对母亲,总是有些冷淡,甚至在两人吵起来的时候,会冲动得摔身边的东西。
靳则思额角上隐约可见的一处很小很淡的伤疤,就是因为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争吵时被摔破的花瓶碎片伤到留下的。当时年幼的靳则思被两人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穿着薄薄的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没有惊惶,没有恐惧,只是很淡然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这种场面,她真的见得太多了,慢慢地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