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没有帮派!”弗兰克叫道,“只有音乐!只有点心!每个人见面都打躬作揖,穿着打扮不一样,如此而已!”我们瞪着他,不过都晓得他生吞活剥了不少维也纳的事;父亲常带书回来,弗兰克都抢头一个看。
“点心、音乐,每个人见面都打躬作揖,弗兰克?”弗兰妮说,“是这样吗?”莉莉拿着放大镜在地图上看来看去——仿佛缩小的人们会浮现在纸上,打躬作揖,穿着打扮不一样,或者结成帮派出没。
“唔,”弗兰妮说,“至少可以确定不会有黑人帮派。”弗兰妮还在为朗达·蕾伊的事跟小琼斯怄气。
“见鬼,”小琼斯说,“你们最好期待有。黑人帮派是最好的帮派,兄弟。那些白鬼帮派都有自卑感,有自卑感的帮派是天下最烂的帮派。”
“什么感?”蛋蛋说。他一定以为“自卑感”是某种武器,有时我也这么想。
“唔,我想那里应该‘不错’。”弗兰克板着脸说。
“嗯,一定的。”莉莉跟弗兰克一样正经八百地说。
“我看不到,”蛋蛋认真地说,“我看不到,所以不知道那里什么样子。”
“应该还好啦,”弗兰妮说,“大概不会好到不得了,但应该还可以。”
很奇怪,弗兰妮似乎是我们之中受爱荷华巴布那套哲学——多少也可以算是父亲现在的哲学——影响最深的;弗兰妮一向最爱嘲讽父亲和他的计划,所以这一点显得更奇怪。弗兰妮被强暴时,父亲对她说——他居然说得出口,不可思议!——碰到坏运降临的日子,他便试着把它想成自己最幸运的一天。“也许这是你最幸运的一天。”父亲对弗兰妮说。我很讶异,弗兰妮居然接受了这种逆向思考;有时候,她就像只鹦鹉,一个劲复诵父亲哲学的零碎片断。“这只是小事一件而已。”我听见她对弗兰克说——关于吓死爱荷华巴布那回事。还有一次,我听见父亲谈起奇柏·道夫:“他大概活得很不快乐。”弗兰妮居然也认同这种说法!
对于到维也纳的事,我觉得自己似乎比弗兰妮紧张得多;只要她和我的感觉没有百分之百合拍,我都非常在意——因为我万万不愿和她产生隔阂。
我们都晓得母亲认为这主意太疯狂,但是怎样也无法令她对父亲说个“不”字。
“我们不会说那里的语言。”莉莉对母亲说。
“什么?”蛋蛋嚷道。
“语言!”莉莉说,“维也纳的人说德文。”
“你们会上美国学校。”母亲说。
“那种学校一定尽是些怪学生。”我说,“大家都是外来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7 哀愁再现(4)
“我们就是外来客。”弗兰妮说。
“在说英语的学校里,”我说,“一定到处是适应不良的人。”
“加上政府官员的子弟,”弗兰克说,“外交官跟大使的小孩都会送到那里,八成都烂透了。”
“还会有哪里的小孩比得瑞中学的烂?弗兰克。”弗兰妮说。
“哈!”小琼斯说,“烂是一回事,又烂又在国外是另一回事。”
弗兰妮耸耸肩,母亲也一样。
“到时我们还是一家人,”母亲说,“家庭还是你们生活的重心——跟现在一样。”
这句话似乎令大家满意了。我们忙着看父亲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旅行社的说明手册,并一再重读弗洛伊德意气风发的简短来信:
你们来得好!小鬼和宠物全带来!房间多得是。市正当中。女孩可以逛街逛个够(有几个女孩?),男孩可以带宠物到公园玩个够。带钱来。需要你们协助重修。你们会喜欢熊的。聪明熊使一切改观。这下我们可以接待美国客人了。客人素质一提升,我们就会有家值得骄傲的旅馆。希望你的英文还好,哈哈!最好学点德文,明白吧?记住,奇迹不会在一夜间发生;不过连熊都有可能在两夜间改变,哈哈!我老了——这是问题所在。现在没事了。我们要给那些狗娘养下三滥贱胚的纳粹看看这旅馆有多好!希望小鬼都别感冒,宠物记得要打预防针。
我们唯一的宠物就是哀愁——它是需要补救,但用不着预防针。
因此我们猜,弗洛伊德该不会以为厄尔还活着吧?
“怎么可能,”父亲说,“他只是说些一般该注意的事,对我们体贴而已。”
“别忘了给哀愁打针啊,弗兰克。”弗兰妮揶揄道,不过弗兰克对哀愁的感觉已经好多了,甚至偶尔拿重做标本的事开他玩笑也无所谓;为了蛋蛋,他替哀愁设计了一个比较可亲的姿势,似乎挺用心的。我们自然看不到糟老狗变身的过程,不过从实验室回来的弗兰克总是一脸愉快的样子,我们只有期待这次哀愁真的会“变好”一点。
父亲读了一本有关奥国反犹太主义的书,心里不禁嘀咕“弗氏旅馆”这名字是否合适。从他所读到的来看,父亲想,维也纳人似乎没喜欢过另一个弗洛伊德。他还想知道,那些“狗娘养下三滥贱胚的纳粹”是什么人物。
“我想知道弗洛伊德有多老。”母亲说。父母讨论的结果是,1939年,弗洛伊德大约四十五到五十岁,所以他现在大概六十五了。
不过母亲说弗洛伊德大概更老——从他的来信判断。
嗨!想到一事,限制某些活动只能在某层楼个别进行你觉得如何?例如某些客人只能在四楼,某些只能在地下室?差别待遇真难搞。你觉得呢?现在白天和晚上的客人兴趣就很不同——虽然还不到打起来的程度。哈哈!等咱们重新装修,情况自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