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写得更多。”弗兰妮说。小琼斯想耸肩,但没耸成。
“见鬼,”他对我说,在艾略特公园里朝一棵树扔石头。“弗兰妮到底想干吗?她以为到了那边会碰上什么?”
“那边”是我们大家对维也纳的概称。弗兰克除外,现在他用德文说了“Wien”。
07 哀愁再现(10)
“V伊嗯,”莉莉颤抖着说,“听起来像蜥蜴叫。”我们都瞪着她,等着蛋蛋问:“什么?”
艾略特公园长出草来了。一个温暖的夜里,我确定蛋蛋已经睡熟,便开窗望着月亮和星星,静听蟋蟀和青蛙合唱。蛋蛋忽然开口说:“继续走过打开的窗口。”
“你醒着?”我说。
“我睡不着,”蛋蛋说,“我看不见要去的地方,”他说:“我不知道那里什么样。”
他听起来快哭了。我说:“别这样,蛋蛋,那边一定很棒的。你从来没住过城里,不是吗?”
“我知道。”他说着吸了一下鼻子。
“那边一定比这儿有更多事可做。”我向他保证。
“我在这儿就有很多事可做。”他说。
“但那边会非常不一样。”我告诉他。
“为什么人要从窗子跳出去?”他问我。
我向他解释这不过是个故事,虽然他不可能搞懂背后的隐喻。
“旅馆里有间谍,”他说,“莉莉说的‘间谍跟低级女人’。”
我想,搞不好莉莉以为“低级女人”是个子像她一样小的女人;只好费了番唇舌向蛋蛋保证,弗氏旅馆的住客没什么好怕的。我说,父亲会料理一切——在沉默中,我听着自己和蛋蛋默认了这个允诺。
“我们怎么去?”蛋蛋问,“那么远。”
“坐飞机。”我说。
(事实上,应该说两架飞机;父亲和母亲不坐同一架飞机,很多夫妇都这么做。我向蛋蛋解释,但他只一个劲说:“我不懂。”)
于是母亲到我们房里安慰蛋蛋,我听着他们说话,再度沉入梦乡,直到母亲离开才又醒来;蛋蛋睡着了。母亲走到我床边坐下,她披着一头长发,看起来年轻极了;说真的,在半明半暗之间,她看起来像极了弗兰妮。
“他才七岁,”她说,指的是蛋蛋。“跟他多说点话。”
“好的。”我说,“你想去维也纳吗?”
当然,她耸了耸肩——跟着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的爸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在这时,我第一次能够清楚想见他俩在1939年夏天的情景,父亲向弗洛伊德保证要结婚、要进哈佛——然后弗洛伊德要求母亲一件事,原谅父亲。这就是她应该原谅父亲的吗?父亲打算远离得瑞这个鬼地方、得瑞中学这个烂学校——还有生意清淡(虽然没人这么说)的第一间新罕布什尔旅馆——是这么糟糕的事吗?
“你喜不喜欢弗洛伊德?”我问她。
“我对他并不了解。”母亲说。
“但是爸爸喜欢他。”我说。
“你爸是喜欢他,”母亲说,“但其实你爸也不了解。”
“你想那只熊会长什么样子?”我问。
“我不知道熊有什么用处,”母亲低声说,“所以我也想不出会是什么样。”
“它能用来干吗?”我问,但她只是又耸了耸肩——也许是想记起厄尔的样子,或者思考厄尔曾经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