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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集中与计划35（第1页）

对于老人的这个问题，数天前李贶生还挺有自信能够回答的，他翻阅了很多资料，反复仔细的确认了计划，认为四千五百公里的铁路建设，会使得国内劳工数量及资本发展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水平，既不会使得国内的旧有土地资本的持有者——地主们彻底翻脸，也不会让资本膨胀到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

但现在。。。。。。李贶生有些不确定了。

“我最初估计，铁路修建大约需要二十年，差不多十万到十五万的铁路劳工，最巅峰时期可能超过十五万，但平时大概会保持在十二万左右，聚集在铁路上的流动资本应该会达到两亿两白银左右。”

中原的白银流动量大约在八亿两白银左右，但这部分只计算了融入统一贸易市场的资本流动量，对于部分满足于封闭式小农经济的土地资本来说，他们的价值则并没有被计算入内。

老头子利用农村保障体系和垄断的粮食统一收购价确保了大部分农村的土地资本被纳入市场之中，但受行政能力和效率所限，一部分边境地带和距离中原较远且交通不便的海外领，土地资本的价值也肯定会大打折扣。

无论如何，在李贶生的计算里，等到铁路建设完成后，铁路资本将仅次于天朝的手工业资本价值，甚至要超过纺织业资本，成为天朝内部市场价值最高的资本价值物。而铁路资本和手工业资本加在一起，将占据天朝65%左右的流动资本。

这是足以压制旧式小农地主经济和土地资本，防止旧势力卷土重来的力量，也算是李贶生留的一个后手——当然，前提是铁路真的能修成。

而现在。。。。。。

“当铁路资本能够占据流动资本的一成时，贶生你就应该意识到，你的计算公式已经不能在套在铁路资本的膨胀速率上了，更何况，铁路资本对于手工业资本，特别是贶生你所打算推动的初期重工业的资本发展，将会带来多大的帮助，这一点你计算过吗？”

“。。。。。。我认为，资本的增幅速率不会那么快，我们如今仍然是以实体资本为主的发展，您所讲过的，关于尼德兰的郁金香事件，我认为最多可能在应天，扬州，杭州几个资本聚集地出现，但仍然会局限于流动资本的上限，不太可能引发整个市场的资本膨胀。”

“也许我应该晚一点，让你实际多接触接触社会之后再教你理性主义的。。。。。。贶生啊，你不能用绝对理性人的假设去套社会模型的，纯粹理性只存在于假设之中。”

“。。。。。。老师是认为，资本持有者们会入局？”

“你前些天到处串联，呼朋唤友的请客吃饭，不就是利用政治手段先让北边的那帮小家伙入了局吗？别人好不容易从日本弄来的一千来万两银子就被你硬生生从手里面抢出来了，这官面上的人入了局，贶生啊，你认为下面的人会忍住不入局吗？

连日本那个烂摊子，南边的那帮小家伙都迫不及待的入了局，贶生，你觉得现在市场已经到达极限的时候，如果这群手上掌握着资本却找不到地方投入的家伙，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市场后，你想说他们会理性的思考，谨慎的计划后再一点点把手里的资本投进入，加入这场游戏，然后和疯子一样入局？”

李贶生计划的是前者，认为的也是前者，但此时，他突然觉得，也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形而上。”

李贶生嘀咕道，让老人点了点头。

此时老人内心之中也许是有些欣慰和高兴的，为自己的学生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察觉到自己错误的地方在那里，并且及时修正过来。

从很久以前开始，李贶生直接跟着老人学习，看着老人处理政务，即使独自一人出去后，也是以老人的名义做事的。

可以说，哪怕李贶生的确接触过底层，甚至大部分工作都是从底层开始的，但李贶生本人却一直都是待在高层的，同时无论是手段还是目光，都习惯了从高层出发。

李贶生不会玩一些官场上的小手段，一些官员们的伎俩他也完全没用过，因为李贶生不需要这些。

李贶生更习惯于利用大势去引导和推动局面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这种手段不能说不好，但前提是，如果不是他背后有皇帝站台，没有人敢直接对他下手，下面的人早就直接破坏规矩，把李贶生砍死几百次了。

可是没有，在李贶生背后的人面前，所有人都只能乖乖的守着规矩。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破坏规矩，他们只会是失败者，李贶生背后的那个人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二十一年前，有人想要直接破坏规矩，结果大家都看见了。整整四个月，那个老人硬是带着几千禁卫军和几万平民抗住了叛军的进攻，以至于后来的大清洗时，破坏规矩的人遭到了极为严重的反噬。

李贶生最后做的一件工作，是负责征日兵团的撤军。而这件事情也是类似的，李贶生利用幕府方内部的矛盾，以及对日本的天朝占领区的改造，将征日兵团在日本的战争里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使征日兵团明白他们即使留在日本也没有意义了，才真正决定撤军的。

而这样的手段，如果换了别人，刚刚和幕府开始串联的时候，估计就得被那帮军头给砍死了，回头好心点上报一个战死，狠一点的直接说你背叛天朝，投靠了幕府，谁也没法说什么。

利用大势，把派系斗争和人事斗争搞成路线斗争，这样做，如果能成功，收获会很大，但唯一的问题是，大部分人没法这样做——理论水平，政治身份，背景势力，这些大部分人都缺少，而实际的工作能力反而是这些当中最不必要的。

李贶生习惯利用大势和路线作用，也养成了他不看个体的情绪及行为，只专注于大体上的整体行动的习惯。他不在乎一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反正只要大部分人的整体行为在他的预计之中，那么，一两个人的反抗压根就无所谓。

但李贶生忘记了，很多时候，领头者和第一个站出来的个体，是有可能让群体进行跟随着的。李贶生专注于群体对个体的裹挟，却忘记了个体也可以反过来对群体进行引导。

“之后你读一读辩证法吧。”

还是理论水平不过关。

老人给了自己的学生新的作业，然后转头继续对学生交上来的‘毕业论文’点评到：

“围绕着铁路修建的资本膨胀速率会超出你的想象，但这一点不是坏事，反正贶生你原来的想法不也是差不多的吗？利用资本的快速膨胀催发矛盾，引爆斗争。只是，如果你是按照原来的预计速度安排的计划，那现在你可以拿回去更改一下了，一些准备工作必须加快。一旦铁路建设开始，你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时间去准备。

另外，虽然我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对于资本的理论阐述也瘸了条腿，比起现在也好不到那里去，但至少我们还是出过一些人，对资本的快速膨胀以及国家资本主义体系下，封建资本和技官垄断资本的局面做出过一些颇为有效的斗争尝试，你之后可以去看看相关的资料，说起来那人也是你们中国人来着。

总之，我建议你不要光盯着旧文人看，按照我曾经那个世界的历史来看，旧文人的影响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在那人的斗争里，实际上以旧文人为主的封建资本也绝不是主角，真正能和那人打擂台的也是技官为主的工程师垄断资本体系，放在我们这里的话。。。。。。我建议你盯死铁路的建设，小心点，被因为铁路建设，搞出来一个巨型托斯拉，那可比那群想要回到过去的旧文人恐怖多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李贶生感觉今天自己的‘答辩’时间也许就快要结束了，于是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短时间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后，便选择了另一个，稍稍有些偏离话题的问题作为今天的结束。

“。。。。。。老师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湖南人，合众国的第三任总统，据说还是那位合众国第二任总统杨昌济的学生呢。”

老人扯动了一下脸皮，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容的表情，轻松且有些自豪的说到：

“也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