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会吧,”虎子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他爸是个穷逼,他推了推手边的一个箱子,很了解似的说,“爸爸更喜欢扔东西。”
&esp;&esp;常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邵博闻是商家最讨厌的一种人,向来只买他需要的东西,打折和购物氛围都无法煽动他,他有时会为了好玩买一些家用工具回来鼓捣,比如小型电钻、手提式抹光机什么的,都是些小件,这些到底是什么?隔音棉?不对,没这么沉。
&esp;&esp;常远心有余悸地拨了他的电话。
&esp;&esp;“邵总,你的快递到家了,现在在我对面,纸箱子就有4个多立方米,”常远搬了会儿重物,两手热得发红,他不惮以最大的机智猜测道,“你是网购了一台拆成零件的挖掘机吗?”
&esp;&esp;“什么?”邵博闻满头雾水地说,“我这阵子没买东西回家啊。”
&esp;&esp;常远吓一跳,生怕自己搬错了件,连忙切出去跟物业确认了一遍,核实好是收件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都是邵博闻,又给他拨了回去。
&esp;&esp;寄件单看不出什么来,最后常远查了一个单号,发现揽收地址是西南地区的y县,邵博闻这才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说是朋友寄来的山特产,让常远拆箱看,有想吃的就吃,顺便帮他挑点寄给两边的父母,剩下的等他回去了分给谢承他们。
&esp;&esp;常远拆了一箱,里面的东西跟杏仁很像,但是大一些,他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虎子就手快地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边吃边在屋里蹦跶,说这是好朋友寄的妃子。
&esp;&esp;“好朋友是谁?”这一大一下都有朋友,搞得跟秘密似的,常远努了努嘴角,有种被排斥的错觉。
&esp;&esp;不过问虎子就是白问,他的逻辑很天真,“好朋友就是小超啊,远叔快点,我要吃那个。”
&esp;&esp;常远既不认识小超,也不知道他要吃哪个,虎子又说不出吃的名字来,常远只好挨箱地拆,全是吃的和煮着吃的,拆到
&esp;&esp;掉马甲的危机来得简直是猝不及防。
&esp;&esp;半客厅的吃食让常远没法忽视,他有点想问,又不好意思穷追猛打,毕竟刚挂电话,好在邵博闻十点多的时候来“自投罗网”,因为他捡的那只小土狗拉稀。
&esp;&esp;彼时常远刚给虎子讲完故事把他哄睡,正在客厅里仓促地赶日记,大款挨着他的腿打呵欠,屋里寂静得一如往昔,可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多思绪,一种心态一种人生,之前他单身,写点记录就是一晚上,现在同样是夜晚,加上谈恋爱顺便带孩子,还能剩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esp;&esp;那个“尊敬的路先生”,笔迹不可谓不端正娟秀,而且措辞的口吻有点成熟……当常远惊觉这点若有似无的醋意,并且觉得自己好笑的时候,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esp;&esp;那边还能听到小狗虚弱的叫声,估计是邵博闻在拍它,哼唧出了一停一续的节奏,常远作为养狗的老司机,在建议完他对象买点乳酶生试试后,跟他说了信的事,“这些重要吗?重要的话我明早就给你寄过去。”
&esp;&esp;这对邵博闻来说也是突发状况,往年没这么巨量的年货,东西里也只有吃的,没有私信夹带,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这个必要,就说:“别寄了,省钱,你帮我瞅一眼,完了跟我说说大概就行。”
&esp;&esp;信毕竟是私人物件,常远觉得他的重点偏了,只好哭笑不得地骂他,“省屁,别人寄这么多都没心疼。不急的话就算了,你自己回来看吧,我跟你讲不了大概,人都不认识,袁老板是哪个?还有路先生,是指虎子还是他亲爸?”
&esp;&esp;邵博闻将狗揣回窝里,又用毛衣盖住,常远不知道他在乐什么,只听见从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低而愉悦。
&esp;&esp;“那我跟你讲大概,老袁是我当兵那会儿的战友,叫袁何苦,是个好吃佬厨子,在c市开餐馆,天天想挖走我的老曹,至于‘路先生’,应该指得是我吧。”
&esp;&esp;老曹是一个不想当厨子的好律师,要是知道邵博闻这么叫他,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常远为他笑了一秒,紧接着就被后一句话糊了满头雾水,他疑惑地道:“你什么时候改姓了?”
&esp;&esp;个中经历其实很有意思,是个“美丽的误会”,充满了始料未及的意外和来自远方的惊喜,但因为说来话长,几里拐弯能听得人昏昏欲睡,邵博闻便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反正他不是爱嘚瑟的人。
&esp;&esp;但是这一晚常远忽然问起,电光火石间不知道勾动了哪根神经,万千感慨忽然蓄在了邵博闻心头,他目标明确追求的事业一直没什么起色,然而忘了是过去哪一天的无心插柳,却回馈了意外之喜。
&esp;&esp;既然是喜事,便免不了有分享的欲望,就是邵博闻不知道该说它是善有善报,还是纯粹是狗屎运,他只知道有个人安静地在等在信号的另一边,兴致盎然地想听他鸡毛蒜皮的往事。
&esp;&esp;邵博闻的声线偏低,加上也许是在回忆,叙述的语调缓慢,听筒里流泻出来的男音便多了种娓娓道来的味道,平淡而温暖。
&esp;&esp;“领养虎子那年,我们刚走完凌云的注册流程,他比现在的大款高不了多少,整天鼻涕壳糊得满袖子都是,腿短个子矮,我想牵着他,还得勾下腰。你刚脱单不久,应该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本来是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有钱潇洒点、没钱悠着点,大老爷们有手有脚,基本不担心日子过不下去。有一天忽然多出个小不点,好,完蛋了。”
&esp;&esp;常远心想他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完蛋,带着点轻松的笑意,能听出他对虎子有着很多的爱。
&esp;&esp;“记不起买什么了,卡里就没钱了。那会儿看见育婴店就心烦,觉得它比抢钱的还厉害,一顶帽子没巴掌大,三十没了,买的裤子没穿两回,脚脖子盖不住了,我小时……算了没法比,年代不一样了。”
&esp;&esp;“我忙得要死,他待在屋里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带出门放个风,回来就感冒了,然后针、药、吊瓶得折腾一个来月,好不了两天就开始重复昨天的故事,钱和时间是一回事,你看着他整天哭唧唧的,根本没法工作。”
&esp;&esp;“有时我想把他扔到福利院去算了,不过没舍得。那会儿我妈不赞成我养他,没人给我搭把手,真心体会到了当妈的不容易,尤其是职业女性,说句公道话,挺累的。”
&esp;&esp;“凌云因为没有其他人入股,除开运营费用和工资福利,剩下的利润按理来说都是我的,不过也因为这样,养虎子之前我卡里没多少钱,都扔在公司里了。他来的
&esp;&esp;工程上的万能对策“拖字诀”,在蓝景小区的裂缝问题上似乎踢到了铁板。
&esp;&esp;张立伟混迹项目多年,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不遵守规则的贱人,连皮都不扯,二话不说就上法庭。
&esp;&esp;不过这似乎才是正确的解决纠纷之道,谁也别浪费时间你掰我扯还不认账,有话尽管对簿公堂。
&esp;&esp;值此年底清算、职位变动之际,张立伟恍惚想起常远似乎整理过一册隔壁小区的现场照片和建议,登时哭的心都有,然而事已至此,工地里的小问题他还能只手遮天的盖一盖,这都快吃上官司了,只能向上据实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