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里是青海,不是我那位在杭州的二等民宅,我也不躺在我那张双人弹簧床上,而是一片硬梆梆的岩石地表,周围是沼泽,外面是深不见底的热带林。
我往地势较高的边上看,那里有潘子的身影靠著他的装备袋,据守在入口处;从我另一个方向,则传来胖子如雷贯耳的鼾声。
再转回头,发现睡在我左侧边的闷油瓶,依然面朝向我、双眼紧阖,和入睡前一样动也没动,看起来似乎睡的很沉。
──难道刚才听见奇怪声音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我回想那阵脑门被贯穿的战栗感,虽然综合种种现实因素观来,我产生幻听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但,我还是确定我听到了些什麽。
我这人就这坏毛病,神经质一旦被挑起来,想装作若无其事再睡回去决计不可能。我又低头看了看闷油瓶,平常他的警觉性敏锐的跟只豹子一样,眼下却一反常态睡的那麽入里,想必…是累坏了吧?
所以我并没有叫醒他。我拉开拉链,轻手轻脚从睡袋爬出来,往装备包里翻出一只狼眼手电筒,心说,我这就打起灯在四周巡一圈,应该不会出什麽乱才对。
这片要大不大的高湿地,在夜色包围之中,手电筒照过去的每一寸角落看上去都鬼影幢幢──我对黑暗本身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只好吸足了气,先从近距离的能见处搜察起。
近沼泽处,营火灰烬旁还散落著我们睡前用过的食物袋,看上去没什麽变化;我把灯光一转,往我判别可能是声音来源的方向,亦步亦趋的走过去,心头不住的想,就算真撞见什麽妖魔鬼怪,我只需大叫一声,岩壁间的回音效果那麽好,另外三人想不被吵醒也难。
当我经过阿宁的睡袋边,我原本只是快步走过去,不忍心再多看一眼,但,走了几步之後,我却又退了回来,定住。
手电筒的光一打在她身上,我立马就倒抽一口凉气──很快了解刚才那阵说不上的微和感是怎麽来的。
为了防止尸体腐败,我们原本是把阿宁的睡袋,从脚拉上了头顶,把她的躯体完整包覆住。
但现在,睡袋上的拉链,却不知被谁往下拉开到了阿宁胸前,导致她的上半身整个裸露出来!
我一惊扼一倒退,身体突然撞上了背後某个物体,吓得我差点没从原地跳起来半尺高──
“小三爷,怎麽回事??”
转身一瞧,原来是潘子,我心说他娘的你整个吓跑了我祖宗八代!刚才全心全意专注在眼前所见,完全没发现他什麽时候也跟上来了。
不过见到是他,我倒也松了口气,胆量跟著壮大几分。我往那睡袋的方向一指,潘子把目光移过去,当下也就明白了我所存疑的事。
银白色的灯光下反射出潘子的脸色,霎时显得十分难看,貌似这画面,让他联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兆头。
“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潘子面色凝重的望向我,这一来,压在我心头的窒闷感更深了,”先去叫醒小哥他们,小三爷,装备最好也一并背上,以防等会儿有个什麽情况。”
潘子这一说法,算是拔下手榴弹的保险栓了,我连忙点头,潘子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便开步往他自己放装备的方向走,我则是转身奔回刚才睡觉的地方。
三步并成两步来到睡袋前面时,发现,闷油瓶居然还在睡!当然我这麽想并不是在责备他,而是,当我看著他背对著外头熟睡的背影,不知咋的让我有种…他睡沉过了头,一股莫名的恐慌。
我在他身後跪下来,手有点颤抖的去拍他的肩膀 (相信我,我本来几乎想伸过去探他的鼻息了,因为他身上连半点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结果我掌面才接触到他,闷油瓶陡地大幅震动了一下,一转头,眼睛睁得大大看著我。
见他醒来,我一颗吊著的心立马往下放,但很快又被他提起来──闷油瓶先是看了看我空著的睡袋,又回头望我,接著,他猛地坐起身,一手扣住我的臂膀,用力捏了几下,好像是要确定我身上没少掉半块肉什麽的。
从他脸上浮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在我的眼里,或许可以解读成为自责。但我宁可是我理解错了,心想我的天,没人说你不能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难道平常照顾著我真带给他那麽大的心理负荷?
这事先押到日後再讨论,鉴於眼下的状况紧急,我把阿宁睡袋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闷油瓶听完,原本就皱著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迅速站起身开始著装,属於他平日一贯的凌厉气势,一点一滴很快的凝聚回他身上;他从背袋中搜出两把MK23的手枪,一把插在系有弹匣的皮袋上、一把塞进我手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玩枪了,金属外壳的冰冷一路窜到骨子底,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想我们在这忙活了半天,那死胖子还在边上打呼打得震天响,我直接冲过去捶他的胸,捶到第十下、当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元神归位时他总算是醒了──被人打断了清梦,胖子很是不悦,老大不爽的边伸著懒腰边睁眼时,一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人站在他面前,立马傻住;
不过从斗里带出来的历鍊很快让他体察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也没太多时间和他说明,只管站在一边、等待他胡乱穿戴好行头,我们俩便从闷油瓶身後跟了上去。
不远处,阿宁的睡袋前,潘子已经背好了装备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