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好奇走近李循方身边,轻声询问:“李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过去的宅子么?”
“不是”李循方简单回答,转头望住了她:“如今闯王已撤离京师,而吴三桂正领兵近逼京师,不日便到稍候在下便将姑娘送回吴府,威胁已去,姑娘很快便可与将军重聚”
“多谢李先生”陈圆圆口中道谢,面上却并无多少喜意,只感到深深的失落,她不知道李循方思念的是谁,却知道那个她定然在他心目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不单李循方,连吴三桂也是她不觉轻轻叹了口气,若得世间有一男子如此思念于她,便是让她粉身碎骨,或是即刻死了,她也是甘愿的,满心充实的,但可惜,这份幸福从来都不曾属于她想了想,陈圆圆忽然对李循方冒出了一句:“圆圆也祝愿李先生,愿李先生能早日和心上人重聚”
李循方怔了一怔,眼底却划过了一抹失落,重聚?可能么?就算真有那天,自己整个面容已毁,这般恐怖的脸孔,怎么舍得去惊吓她?
出去打探消息的李岩很快回到了院落,可是他带来的却是个令人浑身冰冷、气愤震惊的消息:吴府上下三十四口,已在闯王离京之际全数被杀老弱妇孺、奴仆犬马一概不曾放过陈圆圆吓得脸色苍白,呆若木鸡。李循方却是神色剧变,又惊又怒这是闯王会做的事么?这还是当初那个率真纯朴、热血要为百姓出头的闯王李自成么?他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残狠暴虐了?
是自己的疏忽全都是自己的疏忽竟然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老友满门遭了残害,而未及出手相救是自己的错李循方遽然握紧了手里的宝剑,往昔的淡定消失不见,两眼发定,只是悔恨无边,左掌拍出,身旁的枯树顿即轰然倒塌。
“师兄”李岩对自己师兄的脾气还是十分了解,忙开解道:“这事不能怪你两军交战,极少有人祸延家眷,谁又想到闯王会迁怒于无辜百姓?更何况当初的闯王,也不像这般丧心病狂之辈”
李循方慢慢冷静下来,目中露出了浓浓的哀伤和失望,是自己瞎了眼,以为李自成是个人物,才会投身军中,辅佐于他。却原来此人心志这般不坚定,稍有挫败就性情大变,完全不配坐拥江山。
“师兄?”李岩又出声询问。
看看眼前两张等着自己拿主意的面孔,李循方定了定神,声音沙哑的问:“吴三桂那方可有消息?”
李岩答道:“据知,他率领十万大军已迫近京师,最迟今夜便可进京。师兄,用不用我去给他送信?或者直接将陈姑娘送去?”
李循方点点头:“那就麻烦师弟再跑一趟,给他送个口信,把陈姑娘身在何处告诉他,让他派人来接咱们,还是不必露面了”
“好”李岩会意,再度出门而去。
李循方吸了口气,对陈圆圆说道:“将军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非常欢喜,会以最快速度派人来把你接走此刻离天黑尚有大段时间,姑娘不妨留在车中歇息等候,饿了就先吃点干粮。”
陈圆圆咬了咬牙,诚恳的望着他道:“将军爱才,求贤若渴,李先生身手高绝,又救了圆圆,此番见到将军,只要先生肯开口,将军一定会好好重用先生,赏赐先生的”
李循方不禁笑了一下,拒绝道:“陈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解救姑娘,并无所图见到将军,还要请姑娘守口如瓶,莫向将军透露了在下的姓名,不知姑娘可肯做到?”
陈圆圆愕住,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李循方出手救她,既然不是为了她的美色,那多半就是想藉此搭上吴三桂这条线,谋求功名利禄,哪想到李循方竟然什么都不要?
“李先生不考虑圆圆的建议么?”陈圆圆不甘地问。
李循方望着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圆圆会依照先生的要求,不会把先生的名号告诉将军”陈圆圆只好答应对方,心头却油然多出了一些莫名的感动。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陈圆圆待在车上,倚在车窗边上望着悬挂高空的圆月,耳边传来李循方悠扬寂寞的笛声,竟是感到了几分不舍和心疼。
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奇男子,身手超绝,品德高尚,兼且精通音律是什么样的厄难伤到了他的面部,才令他不得不遮以假面?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令他这般深深思念,默默去爱?
不知不觉中,笛声忽住,李循方宛若惊鸿般从高处落下,悄无声息停立院中。陈圆圆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随即听到了有人拍门的声音,还伴随着焦急的呼唤声:“吴夫人?吴夫人你可在里边?”
“陈姑娘,接你的人到了”李循方朝陈圆圆说了一句,将手背递了过去:“请下车吧”
陈圆圆心头泛起一抹喜意,连忙扶着他的手背跳下了车子。
恰在这时院门打开,一队亲兵很快冲进院中,团团围住了他们,为首一人正是吴晚,他是认得陈圆圆的,一见真是陈圆圆站在院子里,喜得连忙上前见礼:“夫人可安好”
“我很好全赖这位……先生相救,才保住了我的名节清誉”陈圆圆连忙回答,极力表明李循方相救的恩情。
李循方朝吴晚点点头:“人已送到,某告辞了”说罢便打了个呼哨,将马儿唤到身边,飞身上去,就在众亲兵的瞠目注视下从坍塌的一处矮墙上跃出了庭院,消失于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