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疯狂的目光有如毒蛇吐信,白绮歌避无可避,唯有鼓起勇气坦然直视。她并非“邪不压正”一词的忠实信徒,争夺皇位的两方与“正义”这个词也毫无关系,但她相信,易宸璟发现她和戚夫人失踪后不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亦不会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如果说易宸暄心机深沉、狠毒老辣,那么易宸璟就是目光长远、深谋远虑,只有他气吞山河、睥睨天下之气才是白绮歌认可的王者风范。
毫不怀疑,易宸璟会来救她的,一定。
因为她还有很多利用价值,不是吗?
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躲避伤害,易宸暄歹毒残忍,连亲生骨肉都可以面不改色亲手杀死,还有什么骇人听闻的折磨方式他用不出来?白绮歌倒不是害怕吃苦受罪,特种兵都要接受许多体能与耐力上的极限训练,她自信面对严刑拷打不会有半点屈服之色,真正担心的,是腹中孩子。
那种心情很奇妙,哪怕明白肚子里那个小小生命还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可是要看着他无声无息离开人世仍觉不忍,不管易宸璟是否期待这孩子降生,身为母亲,白绮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有人伤害自己骨肉的行为。
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令易宸暄极其不痛快,沉吟少顷,忽地直起身看向苏瑾琰,语气里揶揄嘲讽意味甚浓:“瑾琰,你这么豁出一切帮她可曾得到什么好处?她的身子,你碰过没有?”
“我与她并无关系。”苏瑾琰依旧面无表情。
“随你怎么狡辩好了,不过,没碰过的话还真是可惜。”易宸暄面露遗憾之色,假惺惺叹口气,顺手解下腰间香囊,“世上女人虽多,拥有皇子妃身份的却寥寥无几,我这个皇子都未曾有幸品味。看你对她一片痴情,今天就算犒劳你如何?”
白绮歌不懂为什么易宸暄咬定苏瑾琰爱慕她,这种猜测在她看来无聊至极。真的爱慕一个人不会漠视对方受苦,苏瑾琰的确在校军场帮过她,然而更多时候他是作为易宸暄的帮凶在害她,这也叫做·爱慕的话,那她和易宸璟之间简直可以说是两情相悦深爱到死了。
显然苏瑾琰也对这种说法很有抵触,回答得毫不犹豫:“没兴趣。”
“连你都没兴趣可就没办法了,我也只能让其他人来分享奖赏。”苏瑾琰的回答在易宸暄预料之内,暧昧笑容掺杂报复快感浮现脸上,手一抖,香囊里滚出一枚鱼目大小的黑色药丸。
看到那药丸时苏瑾琰下意识握紧双拳,碧色眼眸黯淡,强行掩盖的痛苦表情似乎对噩梦心有余悸。
瞥见苏瑾琰表情就知道那药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绮歌一扭头躲开易宸暄手掌,双唇紧闭。
“躲什么?这药妙极,只一颗便可让你欲死欲仙——大婚之夜七弟待你是温柔如水还是炽烈如火,你还记得吗?”止不住的笑声响彻房内,易宸暄拿着药丸在白绮歌面前晃来晃去,面容可憎到极点,“你该感激我才对,若不是我给你机会,只怕七弟这辈子都不会碰你一下。”
脑海里嗡地一声,被易宸璟强行索取摧残的那夜不堪记忆蓦然浮现,不可抑制的颤抖涌遍全身。
那时白绮歌就十分困惑,待她冷硬如冰、恨不得她生不如死的易宸璟怎会一反常态,卸下理智做出野兽般暴行?他虽然厌恶她却不至于用那种方式来进行惩罚,多年禁欲生活是他为红绡公主的坚守,从身到心,从未破戒。听了易宸暄阴冷无耻的言语白绮歌方才顿悟,那夜不情愿的并非她自己,易宸璟也是同样。
“你给他下了药?”强忍怒火,白绮歌冷冷问道。
易宸暄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面上得意神情赫然:“我不帮他一把,他怎么能兽性大发彻底毁了你?只有你身心都被他摧毁,白家才会恨他入骨,而我,这皇宫中唯一一个善待你的人,就会成为白家最信赖倚仗的存在。”
白绮歌哑然失笑,笑容无声无息,里面含着多少不甘与悲怆只有她自己了解。
毁了她清白的人不是易宸璟而是易宸暄,促使这辈子最痛苦绝望一夜发生的也不是憎恨报复,而是本来与她毫无关系的权势之争,由始至终,她都是乱世烽烟、尔虞我诈中的一颗破碎棋子罢了。
第063章 虎口脱险
易宸暄早预料到白绮歌知悉真相定会震惊,那种愤恨交加而又无法接受的表情他期待已久,每次与白绮歌见面都要强忍说出事实的冲动才能克制,可以说,这一刻他等待数月终于盼来了。
“恨我是吗?恨不得杀了我把我撕碎,是吗?”微咪长眸闪着野兽般异色,易宸暄笑声愈发阴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随着这身体主人死亡而被遗忘的那些过去难道与易宸暄也有关系?已在深渊中找不到彼岸,易宸暄的一番话将白绮歌推入更深更重的迷雾之中。易宸璟是因为在昭国充当质子十年才结识的,那易宸暄呢?从未离开过大遥,一直在宫内辅管内政的五皇子,他又是怎么与她有所关联的?
“我倒忘了,你好像是因为……哦,因为差点儿被一群猪狗糟蹋而失去记忆,真是可惜,以前帮我伏击敬妃和七弟的事都记不得了吗?无妨,我替你记着呢,虽然没能成功但也算你的功绩之一。这样说来,更该让你享受才是。”根本不给白绮歌发问机会,易宸暄扭过白绮歌下颌,黑色药丸抵在紧闭唇间狠狠往下按,无奈白绮歌倔强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张开嘴让药丸顺利入口。
努力半天也没能达到目的,易宸暄没了耐性也没了兴致,手一挥把药丸丢到地上,看向苏瑾琰时嘴角扬起邪佞微笑。
“瑾琰,去把值夜的侍卫都叫进来,一连辛苦多日,大年夜总该有些打赏。”
催情药和奇香,易宸暄要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白绮歌靠坐在墙壁上平静异常,冷眼看着苏瑾琰领了命令走向门口。遇到易宸暄这样性格扭曲的人求饶是没用的,越是恐惧害怕他越兴奋,手段也会更加狠毒,既然无力反击那就只有忍受,只要还活着,终有一天会把这痛苦绝望千倍万倍通通奉还!
脚步声和开门声清晰入耳,预想内吆喝与更多衣袂窸窣却没有响起,只有倒吸凉气之声与清冷话音。
“深更半夜,五皇兄强留我妻在宫中是何用意?”
绝望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白绮歌愣愣向房门方向望去,她要亲眼确认,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颀长身姿长身玉立,负在背后的双手干净微带硬茧,一袭浅色长袍仍是她熟悉的那件,目若朗星,剑眉微皱,连眼中那抹冰冷亦未曾改变。
再次闭上眼,不是绝望认命,而是安然,靠在墙上的双肩也卸去力度,轻松得想要睡去。白绮歌猜的没错,那个男人没有放弃她,不会任由她被易宸暄掠夺伤害,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易宸璟,来救她了。
开门之时苏瑾琰完全没想到等待他的是颈间雪亮剑刃,战廷目光谨慎长剑直指,身后沉稳淡然的七皇子易宸璟对他根本连看都不看,径直向兄长走去。
“祈安公主送七七回来养胎,我见天色已晚不方便行走,是而留祈安公主在此休息,有什么问题吗?”初刻惊诧后易宸暄很快恢复镇定,笑吟吟回看易宸璟,“倒是七弟怎么如此唐突,不声不响就闯入遥阖殿呢?”
“哦?这样吗?那倒要感谢皇兄代为照顾绮歌了。戚夫人有孕在身不该叨扰,我这就带绮歌回去,五皇兄不会介意吧?”
面对易宸璟平静含锋的语气,易宸暄知道今晚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抬眼扫过角落里的白绮歌,眼中一丝狠厉闪过,随即换上平素见惯了的温和面容:“祈安公主是七弟的皇子妃,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不过身为下人在主子面前舞刀弄剑是不是有些胆大妄为了?七弟应该管好手下的人,以免无故生出许多事端。”
易宸璟明白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其间发生过什么彼此心知肚明,无外乎是碍于两人身份地位不得撕破脸皮罢了,心里再恼怒也只能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