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后,顾承炎坐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看着秦幼音毫无血色的脸。
小姑娘躺在被子里,只有窄窄扁扁的一小条,安静得像是连呼吸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乖的她。
顾承炎把输液的流速调慢,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指腹在她脸颊上爱惜地摩挲,嗓子哑得变了调:“肉肉别害怕,没事了,哥在这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欺负你的人,一个也别想好活。”
秦幼音感觉自己一直在漆黑里下坠。
她拼命挣扎,尖叫,都逃不出去,直到重重摔到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黑得像墨,她胡乱地摸向旁边,碰到一片诡异的触感,视野里骤然有幽光亮起,她吓得一抬头,看到鬼火一样的东西浮在半空,也略微照亮了她的手——
她正摸着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大老鼠。
各种各样的鬼怪在浓黑里露出,对她露出獠牙。
她声嘶力竭地大哭,在有意设了障碍的空间里到处逃,撞得身上全是伤口,有个长头发的女鬼率先追上来,踩住她的手,长指甲掐她,用烟头烫下来……
秦幼音醒不过来,但她知道,这是初三那年的夏天,她在乐器比赛上得了一等奖,回学校就被几个女生强行扯走。
雷雨交加的下午,她被堵着嘴捆住手塞进废弃的女厕所里,被迫听着恐怖故事,到深夜才放出来,迎接她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这些人装着好学生给小姨打电话,说她去同学家补习。
整夜没有人找她。
她气若游丝躺在地上,天亮后终于被人发现送进医院,表皮的伤渐渐好了,但心里烙下的印记却再也无法消除。
无论什么时候,事件重演,她都逃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不会有人……
“肉肉。”
她意识混沌地撕扯,全身上下痛到不能动弹。
“肉肉——”
谁在喊……怎么会有人,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醒一下好不好,肉肉乖,就一下,再不醒哥真要吓死了——”
肉肉到底是谁,能被人好温柔的哄着在乎着,不像她,被人喊的总是“蠢货”,听得最多的就是谩骂讥讽……
“肉肉,你不醒,是不是想看哥掉眼泪?你故意的是吧,秦幼音——”
秦幼音……
肉肉,叫的是她!
不对,现在不是初三了,她上了大学,也不是没有人救她,她明明感觉到了,蜷在宿舍的时候,那个最高最强势的影子,踹开门进来,一把就将她拽离了深渊。
秦幼音本能地攥住床单,吃力睁开眼,花白视野里,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近在迟尺。
她愣愣盯着他,所有死掉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全活了过来,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哗的淌下。
顾承炎哪能受得了,连着被子把她抱住,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在他怀中不盈一握。
秦幼音被熟悉的热度烘烤着,彻底决堤,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顾承炎要炸了,手忙脚乱给她抹泪,火热手指反复擦过她的眼尾鼻尖甚至唇角,恨不能捧手心儿里哄慰。
等秦幼音冷静一点之后,慢吞吞缩起肩团住自己,不太敢看他,抽抽搭搭嗫嚅的第一句话是:“你……你别这样……”
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