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撩头发,挎上她的gui酒神包,潇潇洒洒走出空荡荡的政府大楼。
留下四个未老先衰的“加班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方月一下泄了气,趴在会议桌上,一只手捶着桌面,呜呼哀哉,“怎么活啊?你让我怎么活?我还是死了算了,我现在就从窗户跳下去!”
赵志国冷冷提醒道:“窗户钉死了,只能开一条缝,这还是去年你找人弄的,你忘了?”
王建明不忘添油加醋,“是咯,三楼跳下去也死不了人,最多残废,不过残废了也好,就不用上班了,坐在家里拿工资。”
方月大叫一声,“滚滚滚,都给我滚!”
乔圆圆带着怜悯,伸手拍了拍方月,“要不咱辞职去做生意吧,运气好的,说不定两三年就能买房了…………”
这下其余三个人齐刷刷望向她,不可思议地说:“你疯了吧?把体制内的工作辞了去做生意?你妈不得杀了你?”
乔圆圆至此撇撇嘴,不说话了。
连续加班一个月,天天晚上十二点才到家,这一个月时间里乔圆圆和钱三平的联系仅限于微信,谈话内容也少之又少,无非是吃了没?下班没?睡了没?简直像养了个老式电子情人。
转眼到六月,天气热起来,钱三平的项目也进入关键时期,他的话越来越少,乔圆圆倒是从巡查组的魔掌中解脱出来,能够抽出空来思考“他怎么这么冷淡?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之类的爱情终极疑问。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去管钱三平的机械大脑里在想什么,因为李老师彻底病了。
乔圆圆从来没有想象过,铁人李金凤也会有揉着膝盖泪流满面的脆弱时刻。
星期六早上,李老师原本打算一早起床去菜市场抢新鲜货,刚走到楼梯口,向下迈出第一步便发觉膝盖无力,小腿没有支撑,要不是及时抓住栏杆,李老师当下就要团成团滚下楼梯,摔个粉碎性骨折。
她缓过神,靠左腿支撑、双手借力,缓慢地挪回家,一屁股坐在家门口的玄关凳上就开始哭。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乔圆圆,顶着一头乱发,走出卧室看见的就是如此“战后凋零”的场面。
吓得她都顾不上揉眼睛,便一路小跑冲到李老师面前,“妈,你怎么了?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别吓我啊妈…………”
李老师忍了又忍,望一眼乔圆圆,忍了又忍,这才哽咽着开口说:“妈膝盖真的出问题了,走不了路了,下楼梯都成问题,刚差点脚一崴滚下去…………我腿废了,我是个废人了…………圆圆,妈走不了路了…………”
“你你你你先不着急啊,你等我穿个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乔圆圆慌慌张张回房间脱睡衣,换上针织衫、牛仔裤,拿上车钥匙和钱包正要往外走,瞥眼看见主卧的卫生间里浴霸开得红光外溢,显然是赵学农又在一遍蹲厕所,一边抽烟,优哉游哉享受他的神仙日子。
顾不上其他,乔圆圆冲到门口,把李老师右手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左手揽住李老师后腰,就靠着自己一米六不到的小身板,硬生生撑着李老师下四楼。
到楼下,两母女都累得满头大汗。
乔圆圆喘着粗气,把李老师扶着坐在花坛旁的石墩子上,“妈,我去开车,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老师点头,又摇头,“没事,我感觉我就是不能上下楼,走平路还好,没那么严重,一夜之间就变成残废。”
乔圆圆囫囵应了句,“那就好。”便冲进车库里开车去了。
医院人多嘈杂,一上午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看完医生拿到诊断,又是两母女坐在医院食堂里相顾无言。
直到李老师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
乔圆圆放下手里的免费白粥,抬起手臂穿过小餐桌,来回抚摸着李老师的手臂,“妈,你别这样,医生不是说可以先住院治疗吗?又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就半月板磨损很多人都有的,我好几个同事的妈妈就是半月板磨损,在家里躺了几个月,现在都活蹦乱跳的到处去跳广场舞咧,没事,别哭啊,妈妈,没事,有我呢…………”
可李老师哪里听得进去,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无法自拔,已经认定自己即将残废,一辈子都只能坐轮椅,躺床上,“医生都说了,妈妈的半月板已经快磨光了,只能打那个什么玻璃酸钠试试,那个东西我查了,效果不好,还痛得要死…………算了,我还是死了算了…………我不拖累你,我回去就想办法吃药早死早超生…………”
乔圆圆只感觉一身力气没地方使,小心翼翼地说:“妈……不是还有手术方案吗?”
李老师立刻否定,“我年纪这么大了做什么鬼手术,搞不好做手术的时候就死了也不一定,你还让我去做手术,去吃那个苦,你是想害死我吧?你就是不想我走不得路,到时候拖累你要你照顾咯,你放心,我李金凤就算是饿死也不要你乔圆圆一口饭吃!”
乔圆圆无奈,收回手,只想给自己一个抱抱,“妈……怎么就说到这个事情上面去了?哪就那么极端?我正找我同事打听呢,肯定有别的方法能解决,你不想做手术就先不做,我们吃完饭先回去,等你回去休息一下,心情平复了再说。”
“我不回去,我要回县里去,我去跳江去,我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听你在这罗里吧嗦的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