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春熙走后的第三天,许氏满脸惊恐地找到了楚云暖,秋桂开了门,许氏传了身织金绣银的红衣,脚上一对鸳鸯鞋,愈加衬得她脸色参苍白如雪,她几乎是夺门而入冲着楚云暖叫起来,“楚家主,求你救救茜雪!”
只一句话,楚云暖就笑了起来,看来她猜得无错,那一位宋茜雪真的是被人李代桃僵了,至于她是谁,应当是宋家传言里那个早夭的宋茜如吧。
赵毓璟身形极为欣长,今日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袍,腰间青色祥云宽边锦带,眉宇寡淡,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他低头望了一眼许氏,飞快收回视线,回头对楚云暖说道,“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楚云暖含笑点头道,“那云扬就麻烦你几天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楚云扬年纪渐长,实在也不应当和楚云暖再住一个院子,而宋昉他又忙,故此只能将楚云扬托付给赵玉璟教导照顾一番。
赵玉璟嗯了一声,照顾小舅子这是分内之事,“你放心。”
许氏这个时候才看到赵毓璟和楚云暖同坐在桌前,桌上一壶沸水,满桌茶具,其中两只杯子里还有茶水在里头,看样子,两人刚才应当是在品茗。见赵毓璟蓝色的衣料在眼前划过,许氏知道自己打搅了两人的雅兴,一时间面上有些讪讪,可一想到女儿如今生死不明,她又忍不住滚下泪来,“楚家主,我不请自来还请您见谅,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楚云暖倒了桌上冷茶,“二夫人不必着急,请上座。”
许氏颤颤悠悠地坐了下来,很显然她十分坐立不安,只见面色焦急不已,喝了两三盏滚烫的茶,才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惶恐不安,他颤抖的嘴巴说道,“楚家主前日说的事情,我当时并不放在心上,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茜雪原来多乖巧的孩子,可这些日子她做的事,让我这当娘的都惊讶。”
许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对宋茜雪的一系列试探,宋茜雪自小就对马蹄糕过敏,一点都能叫她喘不上气,故而她向来一点都不沾的。可那天许氏听了楚云暖的话后,心绪不宁,把厨房送到她这边来的马蹄糕错给宋茜雪送了过去,等她知道的时候,糕点都被宋茜雪用光了。许氏当时吓个半死,匆匆忙忙样宋茜雪的院子而去,到的时候宋茜雪身上并不见异常,还十分有精神的责骂身边的大丫头。当时就让许氏心中就有些不安,紧接着她又问了女儿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可女儿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发她,不是忘记了,就是年纪太小记不大清楚。
而后来许氏又逼问了宋茜雪贴身丫头,知道茜雪腰上的胎记不知道怎的就没了。许氏当时又惊又怒,茜雪腰上有一个青色的蝴蝶斑迹,她当年觉得不好看,多年来寻访名医无数要去除它,可是大夫来得不少,药也用了不少,人人都说那是不可能祛除的,而这突然间它居然就不见了。许氏当时不敢再想,却试探着向宋茜雪询问一番,宋茜雪当时浑身一僵,说道这是他在迦叶寺的时候,从寺里师父那里得到了药膏,故此才将胎记去掉。许氏当时装作一副开心的模样,心中却担忧不已,如若是往常,女儿腰上的胎记能去掉她定是欣喜的,可这个时候却叫她惶恐,于是她在傍晚时候,又给宋茜雪端了一盘马蹄糕来试探,宋茜雪欣欣然地吃了,却不见呼吸不畅。
当下许氏终于确定,这个女人不是她的女儿,但是她也能确定,这不是楚云暖说的撞了邪,而是她的女儿被人给代替了!这么一想她又惊又怕,想要与人商量,这才发现整个宋家,都在这个假的宋茜雪手中,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寻楚云暖给她出一个良策。
楚云暖听完之后,对许氏说道,“你判断的可准确?”
被这么一问,许氏立刻赌咒发誓,“我说的那都是真的。”
“二师母既然知道她不是宋茜雪,为何不告诉其他人?难道就任由宋家掌握在这样的一个外人手中。”
原先她以为宋家在宝贝女儿手里,自然是高兴的,可现在知道那是个假货,许氏心里头自然是百般不悦的,可她也没办法。“茜雪还在她手里,我不可以茜雪陷入麻烦之中,万一我揭穿了她,她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茜雪怎么办!”
许氏显然很激动,楚云暖略略安抚了她,“二师母,你不必焦急,我觉得这件事情你还是最好跟大师叔他们通个气,让他们心中有数,否则茜雪回来知道,这女人用她身份害了宋家上下,茜雪定是会自责不已的。”
许氏强自镇定下来,这么一想才还真是这样,她的茜雪自小善良聪明,若是知道有人借她身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定会日日夜夜不安。许氏想到这里的时候,赶紧说,“可宋家现在都在她的控制里,楚家主你能不能派人帮我去找找茜雪的踪迹?”
楚云暖点头说道,“你放心,三天前我就派了春熙去迦叶寺,既然这一个假的宋茜雪是从迦叶寺时候回来的,相信真的茜雪妹妹一定是在迦叶寺。”
有楚云暖暖出马,许氏自然是放下心来,她站起来屈膝一礼,“楚家主,昨日我难道了,我在此谢过你的大恩大德。我就先告辞了,这就去找大哥大嫂商量一番。”
许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听着这一段秘密的秋芷秋桂都不由得目瞪口呆,两人不约而同道,“家主您真是料事如神。”
楚云暖推开窗户,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望着许氏急匆匆穿过花园的背影,眸子里深不见底,“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那一天我见宋茜雪时随嘴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宋茜雪,而她当时反应极其奇怪,我这才是留了一点心。”
秋芷一下子明白过来道,“家主真是心细如尘。”
楚云暖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有一瞬间的苦涩和冷凝,北堂数十年的生活中,她学会最多的就是谨小慎微,细说起来,也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晚膳时分,赵毓璟和楚云扬来了,外面风刮得极大,呼呼的吹着窗子,一进门处楚云扬就扑到了火炉,炉子里烧着的正是周家黑金,他烘着一双红彤彤的手。楚云暖望着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冷成这样。”
那头,赵毓璟施施然地脱了大氅,从茶壶里倒了一盏热水,递给楚云扬,楚云扬一口喝下,缓了好久方才觉得没那么冷了。“姐姐你都不知道,这赵毓璟今天怎么对我的,他居然让我顶着寒风去骑马场里练习马术。说什么礼乐射御书数,进入了圣贤书院的大门,就应当学着些,这是什么歪道理。”
楚云暖替弟弟整了整发冠,笑道,“还真是这样,姐姐当年在叶良城求学的时候,可没少顶着寒风学习马术呢。你不知道,马术最好的呢,当属你先生,宋三公子。”
楚云扬瞪大眼睛,“先生那般文雅的人竟然还会骑马?”
赵毓璟烘暖了手,“你别小看人,宋昉的马骑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谁不赞他一声乃有君子遗风。”
楚云扬面上有的憧憬之色,“有一天,我也会像先生那样厉害。”
秋芷在偏厅里摆了晚膳,三人用罢,取香茗漱口后楚云扬一阵风的跑了。楚云扬早就听二师叔说了,姐姐当年的画,那可是鬼斧神工,只是她当年离开叶良城的时候,许多都没有带走,都在旁边的小书房里放着。楚云扬刚才吃饭时就心痒难耐想要去看看,只是姐姐喝斥,现在一吃完饭他自然就咕溜一下跑了。
楚云暖见他脚步匆匆,赶忙让秋桂送了火盆和斗篷过去,秋桂笑嘻嘻地应了声赶忙去。秋芷为两人捧上热茶之后自觉地出门,在门口站着。这时候,赵毓璟询问起白天许氏来的事情,楚云暖道,“毓璟哥哥可知,当年宋家其实是有双姝的。”
这件事情赵毓璟倒是不曾知晓,楚云暖道,“宋茜雪有一个孪生姐姐,名叫宋茜如,她当年体弱早夭之后,我估计着是被人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