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眼前猛地一晃,山洞里浓稠得化不开的黑色尽数退去,就像是被被天边初升的第一抹阳光驱赶的夜色,眼前一切豁然开朗。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股清流,从假山之上,花木深处曲折而下,流入凿成荷叶状的池子里。水花飞溅,岩石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
正是草长莺飞,花团锦簇,剔透玲珑,亭台水榭之间锦绣一片。
这是嘉陵老宅,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楚云暖不由自主的漫步在鹅卵小道上,一路花香扑鼻,奇花异石掩映着雪白粉墙,下面白石台矶,雕有精致虫鸟花纹。
她有多久没有回嘉陵老宅了,三年多了吧,从她将老家迁往十万大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几乎都是在外奔波。如今看着还是记忆里的老宅,她心中是欢喜的,一切的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就连她小时候失手劈碎的烛台还歪那里,桌上还有她最爱的杨枝玉露。
耳边传来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无比悦耳。
楚云暖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桌上放置的东西,叹息一声,又回头望着一身鹅黄色罗裙的少女,少女梳着双螺髻,髻上一对玉环,随着她的奔跑轻轻撞击在一起,她开心的在院子里扑花戏蝶,松石绿色的披帛绣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微微扬起一角,比蝴蝶的翅膀还要美丽耀眼。少女突然回头,看到楚云暖立刻尖叫起来,叫声刺耳,那张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煞白下来,“你是谁,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楚云暖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小脸白嫩嫩的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这分明是她十四岁时候的模样。
“你又是谁?”
少女瞪大眼睛,“我是楚云暖,楚家家主。”
“楚家主?”楚云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抢过少女手上的流云万福的团扇在手里转着圈,扇子上还沾着五彩的粉末,这是蝴蝶翅膀上掉下来的,她这辈子做过太多的事情,唯独没有闲情逸致去扑蝶。
“我是!”少女昂首挺胸。
若是有人问你有朝一日回到过去,见到曾经的自己会不会害怕。楚云暖却是想说她不仅不害怕,还想跟她争个真假高低。
楚云暖看着她,微笑,“你不是,我才是。”
少女嗤笑一声,然后慢慢的小脸阴沉下来,她张牙舞爪的扑向楚云暖,“是你,是你占了我的身体?你把身体还给我,滚出我的身体,我才是楚家主,我才是!”
楚云暖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发疯,手里的扇子啪的一下扔到她脸上,砸的她脸颊通红,“对,你是——”
少女停止发疯,抬头,目光灼灼。
“假的,是赝品。”
她陡然发狂,不停的重复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实她说的都是真的一样。“你胡说,我才是,我才是楚云暖,你凭什么借我的身份在外面兴风作浪,受人尊敬的人应该是我。”她青葱玉手指着楚云暖,一声一声的控诉着,“你到底是谁,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趁我不备占据我的身体?”
楚云暖一动不动,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目光看着眼前哭得声嘶力竭的人,声音清淡如水,“我就是你,我就是楚云暖。”
少女浑身一僵,大眼睛里泪光摇摇欲落,似乎是不可思议,她立刻大叫,“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你,母亲教导我与人为善,你看你做的事情,那一件善良。”
与人为善?楚云暖一时啼笑皆非,母亲当年说的原话不应该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如此软弱卑微,我也不想承认你就是我。”
她楚云暖一辈子,刀山火海,从来没有这么软弱。
“那你就滚出我的身体。”少女依旧不甘,眼中怒火盎然,却连半步都不敢靠近,“你灭孟家,易唐氏,杀族老,哪一桩哪一件都恶不毒?你就是一只心狠手辣的恶鬼,不要以为披上了我的皮,你就以为你是楚云暖。我告诉你,你不是!”
她做过的这些事情,她问心无愧。
楚云暖暖身姿如竹,挺拔坚韧,百折不挠,“我所做,皆为楚家。”
少女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状若癫狂,“为楚家,为楚家?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可笑吗?你哪里是为了楚家,你分明是为了报复司徒衍和孟莲。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不想报复他们两吗?”
楚云暖厌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争辩,她上前,靠近她的脸,少女害怕得想要后退,楚云暖却抓住她的衣领。两人面对面而立,一人目光沉着冰冷,一人饱含恐惧,楚云暖突然笑了,她呵了一声,“你瞧你这点出息,还敢和我叫板。”
少女顿时泪眼婆娑,她望着楚云暖,掩面哭泣,“你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回来?你自己曾经撞得头破血留,难道就要阻止我吗?楚云暖,你好自私,你凭什么要剥夺我去拼去斗的权利,我也想去争一次,而不是看着你,做错之后后悔,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