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形销骨立,气息萎靡,加上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吃用的药材均是最上等的,故此一般药物用了无效,可下重药他身体又受不住,实在是叫满城杏林高手束手无策。永乐帝可不管这一些,他只知道这些蠢材救不了爱子的命!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一批又一批大夫在东宫前被斩,殷红的血液蔓延,随后慢慢凝固。有太监拎着清水来不停洗洗刷刷,混杂着污垢的血水将庭前浮屠浸泡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永乐帝如此暴虐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可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劝一句,皇子们束手站在东宫前,三缄其口,有的佞臣在此时高呼杀的好,让这些蠢材给太子殿下陪葬。这一句话,又触动了永乐帝敏感脆弱的神经,暴怒之下将这群官员推出午门斩首。
宫中恐怖的气息并没有蔓延到民间,百姓们瞧见往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高官被杀头,各个开怀,高呼隆恩浩荡。
楚云暖的马车就在这种宫内宫外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氛中奔驰向前,宫门前,事先得了曹德庆话,并没有人阻拦,一路行至东宫,地上血水叫人触目惊心。太子寝宫,又一批无法救活太子的大夫即将被拖下去,这群人面如死灰。
“陛下!”楚云暖急匆匆上前,跪在一群大夫的最前头,劝诫:“陛下,您今日杀了太多人了,如此下去天京城就快没有大夫了。”
永乐帝目光悲怆,他的声音在发着抖,她从未见过永乐帝如此虚弱彷徨的模样,他紧紧握着楚云暖的手,“阿暖,你哥哥快要不行了。”
曹德庆眉梢一动,很快又垂下头。
无论永乐帝为人如何,可他对太子的疼爱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掺假。楚云暖轻轻回握住永乐帝的手,他的手布满青筋,“陛下,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
这句安慰太过苍白无力,然而永乐帝却是听进去了。
此刻东宫哭声一片,白皇后和太子妃只知道哭,半点安慰永乐帝的心思都没有。楚云暖扶着永乐帝站起来,朝着后面暖房而去,宫女将厚重的织锦金蟒帘放下,楚云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哭,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时候她都在想,她们哭的到底是赵毓宸这个人,还是哭日后的权势。
大夫们死里逃生,连滚带爬的跑出寝宫。
“陛下,您先休息一会儿。”楚云暖移过暖枕锦被,将永乐帝安置其中,永乐帝缓慢的合上眼。
楚云暖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曹德庆站在门口,“楚家主——”
她轻轻摆手,和曹德庆走的更远了些,压低声音,“曹公公,有事还是一会儿说吧,陛下休息了。”
曹德庆背后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打开食盒,露出里头一个双鲤戏水的白底小盅来,“陛下已经一日一夜水米不进,御膳房那边送来了新鲜的火腿竹笋汤,老奴原想着陛下能用上一些。楚家主,等陛下醒来,您就劝陛下用上些吧。”
他原也劝过陛下无数次,可陛下心中挂念太子什么也吃不下。他现在只希望,陛下能看在楚家主的面子上,稍稍用一些。
楚云暖轻轻点头。?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永乐帝就醒来了,精神依旧不是很好,早有宫女捧过漱盂茶卤来漱了口。曹德庆亲自捧着白瓷小盅上前,楚云暖盛了一碗汤出来,里头漂浮着几片雪白的竹笋并酱红的火腿,颜色十分好看,永乐帝却没有食欲,神态恹恹的。
楚云暖瞧着这样的永乐帝,心里头不自觉惆怅几分,有时候想一想,五个手指头都有长又短的,更不要说儿子间的亲疏了。她劝道,“陛下,太子那边还等着您去主持大局,您多少还是用一些。”
永乐帝沉默半晌,素来刚毅果决的眼睛里出现一丝脆弱,似乎有点点泪花,“阿暖,朕只剩下你哥哥这么一个和她有关系的孩子了,朕,真的是舍不得……”
楚云暖莫名其妙,永乐帝第一次说道“你哥哥”这三个奇怪的字眼的时候,她只当永乐帝一时恍惚说错了话,可第二次——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可具体不对劲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曹德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陛下……”
永乐帝摆摆手,“朕晓得了,你再不用说,端过来吧。”
有宫女跪下,高高捧着一个鎏金龙洗,盆中龙纹栩栩如生,永乐盥洗之后,就着宫女高捧的托盘,用起汤来。
只不过用了小半碗而已,太子寝宫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叫声惊动了永乐帝,一行人匆匆忙忙来到寝殿中。
只见白皇后手里拿着一柄剑,这柄剑原是太子寝宫中用来做装饰的,不曾想竟然被白皇后拿了下来,锋利的剑尖指在福寿公主的脸上,福寿公主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潺潺。白皇后看着福寿公主的目光凶恶得很,“本宫待你不好吗?你竟然新出这种恶毒的心思,想要太子的命!”
福寿公主连连摆手,头却不敢动一下,“没有,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