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缓缓地在千晴身旁蹲下,他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我本来打算扔掉的,但是你这里头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我懒得搞垃圾分类,所以就一直留到现在。正好你回来了,那就拿去接着用吧。”
千晴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让甚尔止住了他习惯性轻描淡写又违心的话语,从她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里,甚尔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没有什么必要假装不在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吊儿郎当、毫无牵挂的人了。
千晴越过纸箱,向甚尔伸出双臂,像是一只非要撒娇赖在人身上的猫一样挂到了甚尔身上。蹲着的甚尔没有调整重心,他也没想调整重心,就这样任由千晴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倒,两个人一个叠一个地躺倒在客厅的地面上。
甚尔仰面躺在下头,千晴趴在他身上,两条胳膊还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
“怎么了?”他问,声音很轻,“小春?”
千晴没有说话。她将脸贴在甚尔的胸前,静静地听着,听那层层衣物血肉之下,鲜活响亮的心跳。
就是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甚至在她离去时连一句“再见”都欠奉的家伙,在加茂知春失踪后,亲手收拾了她的个人物品。
半年前,禅院甚尔翻进了隔壁的公寓,踏足那间曾经是少女居住过的空荡屋子。这里每一处都留有少女生活的痕迹,但是少女却已经不知踪迹。
京都传来的消息暧昧不明。加茂家封锁了关于加茂知春的消息,但是依旧有只言片语流出。她的状态似乎很不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而加茂家也并不会太在乎,毕竟他们也有了可以顶替她的选择。
加茂知春可能不会回来了。甚尔意识到,他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但他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从阳台上翻到了隔壁,就像是之前一样轻车熟路地拉开了通向她公寓的门。
加茂知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有着非常多的答案。
8年前,一心要离开禅院家的甚尔说,加茂知春是加茂家族的掌上明珠,一个被惯坏了的,又有点疯疯癫癫的小鬼头。
几周前,认识了新邻居的甚尔说,加茂知春是个想法古怪的家伙,一个似乎很喜欢他,身上也有着许多秘密的强大咒术师。
在空无一人的公寓卧室里,甚尔将那一件一件衣物,一样一样物品塞进纸箱中,他折好少女怀带着对夏日的憧憬买下的印花衬衫,放入一把不怎么好写但是很幼稚很好看的圆珠笔,一摞冲动消费后的无奈出现在这里动画碟片,还有一本写满了絮絮叨叨省钱小技巧和便利店速食食谱的记账本。
每一样东西都很廉价,但是每一样,都带着一片名为“加茂知春”的女孩子的碎片。
禅院甚尔用了一个午后的时光,静静地,不被人打扰地拼凑起了一个他人从未了解过的少女。
一个其实是有点想要好好打扮自己,但是笨手笨脚不会化妆也懒得化妆,不擅长收拾房间,厨艺很一般但是偶尔会有下厨冲动,抠门节约,喜欢看动画游戏资讯,喜欢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小东西,喜欢粉色和黄色,然后在记账本上写了好多“这个甚尔哥爱吃!”的,鲜活无比的女孩子。
这是从来没有其他人认识,也绝不会被其他人拥有的,仅此一个,只属于他的女孩子。
只属于他的小春。
甚尔将她的物品全部装箱,也将那一段关于她的记忆装填进去。他把这个大箱子放在新公寓的客厅,就好像这个名为小春的少女还能和他一起生活,陪着他乱七八糟地撑过漫长人生的一天又一天。
这一切,甚尔都不会诉诸于口。那个午后是只属于他的秘密,而在那个午后由他亲手拼凑起来的少女,也是仅仅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小春。
他将怀里的少女搂得更紧,两个人都没有作声。他听着她的呼吸,而她依偎着他的心跳,截然不同的声响却在静谧之中交缠,冥冥中竟无端像是将呼吸心跳联结上二人的生命。
“我说,你一会儿要是就在这儿睡着了的话,我可不把你搬到床上去。”
千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问:“……甚尔哥要让我在客厅睡地板?”
甚尔慢悠悠道:“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咱俩要是真的睡同一个被窝的话,难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千晴从他的胸前抬起头,加茂家世代相传的漆黑长发如瀑般垂落在他的肩头,少女露出闪闪发亮的双眼,促狭地问:“甚尔哥想对我做什么?”
“当然是男人和女人会做的事喽。”
甚尔按住千晴的后脑勺,慢慢向下压,将她的脸庞压到和自己齐平,另一只手在后扣住她的腰,将少女整个圈在他的领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