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音柳眉微蹙,回头看了一眼楚鹤鸣,又望向镜月未央瞄了一阵,才一拳头捶向边上的柱子,恨恨低咒了一句转身大步走开,他愤懑的不是镜月未央突然冷淡的态度,而是他自己的无能,枉他自命不凡,却是连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很快,众人走出去关上了门,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镜月未央往后轻轻靠在枕头上,眸子的目光涣散开来,对着窗外明媚的秋光发呆。胸口总是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郁结得难受,莫名其妙冲他们发了脾气,反而觉得越发地空虚乏力。她知道错不在他们,可是这样的她,又能拿什么脸面面对这些忠心跟随在她身后信任着她并且毫无顾忌地为她保驾护航的人呢?
“咳咳……”
喉间一甜,镜月未央忍不住往床头咳了一口,低头一看,竟吐出了斑斑点点的血痕。
黯淡的脸色蓦地白了一片。
自从醒过来之后镜月未央的感觉就很糟糕,不仅浑身酸软乏力得紧,就连指头上都提不起多大的气力,好像一架琴被人拔掉了琴弦,一个人被夺去了气魄。
镜月未央蹙起眉头,就算肩膀上受了伤,也不至于会虚弱到这种程度,虽然宗政墨啸那一掌劈得也不轻,但当时她并未完全硬接下来,反手转移了近六成的力道……
忽而,镜月未央脸色蓦地一变,想到了一个可能。
几乎是仓皇地抬手运功,却是半分气劲都使不上来,一掌拍在床上就像陷进了棉花里,除了觉得手疼根本无法撼动床板半分,好像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全部被什么东西吸了去,现在的她比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还不如。
怎么会这样?!
沿袭了这个身体原来的高强武艺,又苦练了一年多的武功,竟然在一夕之间全部丧失,论文无才,论武无功,那么她跟一个废物还有什么差别?
眼见着豺狼虎豹在自己的领地上扫荡肆虐,她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就连一向以来引以为豪的月莲神功也没有了,这对镜月未央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紧紧抓着床单,镜月未央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竭力地想要镇定下来,然而双手却是忍不住一阵阵发抖,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乱了阵脚。
她几乎能听到百里之外的冲天号角,那浴血奋战的激烈厮杀……
“啊——”
听到屋子里传出来凄切的喊叫,只破晴空冲上九霄,叫人忍不住一阵揪心的烦忧。
彦音脚步一顿,转身就要往回冲。
白朗之一把抓住他,脸色同样也是难看到了极点,素来冷漠寡薄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别过去,让她静一静。”
彦音二话不说一掌劈了上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去承受那样的重创?!”
“这是她必须渡过的关口,如果连她自己都无法克服,你以为就凭你我能劝得了她吗?”白朗之却是半步也没往后散,更没有出手抵挡反击,反而是硬生生承受了彦音那一掌,即刻胸口一滞,嘴角咳出了一抹血丝。
见状彦音不由一顿,凝眸望白朗之脸上狠狠一刮,才愤然收手走到了一边,对着一汪湖水不再言语。
“白大人!白大人!”
一波还未平一波又兴起,山谷口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名小兵,满身的血污染红了手背脸颊,面色慌乱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颤:“快去救救……救救慕容大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白朗之已是身影一闪,快步往外赶了出去。
出了山谷还没走多远,迎面就见几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匆匆跑了进来,而在那担架上躺着一个几乎被箭矢射成了刺猬的男人,身上腿部插了不下五支长箭,满身的血污几近掩盖了那身衣服原来的颜色,唯有那把紧紧握在手心的宝剑能够表明主人的身份,却是一大早就消失不见的慕容晏。
听到外头仓皇忙乱的一阵响动,似乎发生了什么不轻的变故,镜月未央怏怏地趴在床头,烦躁地翻了个身,一种莫名的颓废感强烈地涌上心头,几乎消磨了她所有的斗志。
“天呐!慕容大人怎么伤得这么重……”
“白大人!请你一定要救活我家公子,不然……不然老爷……”平日里英勇果敢的男人哽咽着唏嘘不已,话才说了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什么……小公主弄丢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都别吵!你们都不要命了吗?!该干嘛干嘛去,都给姑奶奶散开!要是这件事有一个字传到陛下耳里,姑奶奶就撕烂她的嘴巴!”软语媚音的柔香玉第一次发狠说话,立刻吓得一干仆婢不敢再吭声。
镜月未央目光茫然地扬了扬嘴角,在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只觉得这些声音都离得好遥远,好像跟她没有任何的关联,她只不过是一抹世外游魂,完全没有必要融入这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她好累啊。
算计了别人,又被别人算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无止境的尔虞我诈。
莫名其妙闯入到一个完全不适应的环境里,本来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被折磨地更加的残缺不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在一刹那间被毫不留情地砸得粉碎。
她能不能,只做一个简单的凡人?
只要触摸最简单的爱恨,怀抱着曾经无望的爱情,老死在那不能圆满的梦境里面……
一连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尸,无论是什么消息都不能让镜月未央有任何的动容,无论谁来了都不能引起她片刻的注视,好像床上的这个女人已经丧失了魂魄,只剩一个空荡的躯壳在世间逗留。
看着镜月未央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彦音,也不是白朗之,却是楚鹤鸣。